他那浑浊的眼珠才极其缓慢地转向我,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
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想去?”他沙哑地问,声音平淡得像在问“吃饭了没”。
我心里咯噔一下。十年了,师父第一次让我独自下山“做事”。
山下……那些东西只会比山上更多、更杂。掌心贴着胸口放铜钱的位置,
似乎能感觉到那三枚冰冷的金属在微微发烫。我喉咙有些发干,犹豫了一下,
对上师父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
”师父没再说什么,只是从他那件油腻发亮的破旧道袍袖子里,摸索了几下,
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我。那是一个碗。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碗底残留着洗不掉的深褐色污垢,
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香灰和不知名草药的陈旧气味。碗壁粗糙,布满细小的裂纹。
看上去就是道观里最不起眼的一个破碗。“拿着。”师父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我有些茫然地接过那豁口的破碗,入手沉甸甸的,比想象中要重不少。
赵里正和他两个随从看着这破碗,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去吧。”师父拄着拐杖,往旁边让开了半步,露出了身后通往山下的小路。他没有再看我,
佝偻着背,慢慢转过身,朝着道观深处,那尊落满灰尘的三清像走去。那背影,
在破败的道观阴影里,显得格外孤寂和沉重。赵里正如蒙大赦,
连忙对我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小道长,请!请!
”我握紧了手里那个沉甸甸、冰凉粗糙的破陶碗,深吸了一口山里带着草木清冽气息的空气,
抬脚,迈出了道观那低矮破败的门槛。---赵家的祖坟地,在村子西头一片向阳的缓坡上。
坡势平缓,视野开阔,按理说是个藏风聚气的好地方。可刚一踏进这片坟地,
我就感觉不对劲。太静了。山风吹过周围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可一进入这片坟地的范围,那风声就像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了,骤然减弱,
变成一种低沉的、令人胸闷的呜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