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京城最声名狼藉的妖妃,人人得而诛之。
那个被我狠狠抛弃的未婚夫,如今成了新帝,回来报仇了。
他恨我入骨,设下祭坛,要用天幕审判我的魂魄,让天下人看尽我的“罪恶”。
他要我死后,也永世不得安宁。
可他没想到,当天幕将我的过往一桩桩全部展现在世人面前……
那些曾经最恨我的人,全都跪在地上,哭着求我,别死。
1
我死了。
他们说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妃,死有余辜。
我的未婚夫,萧恒,现在是皇帝了。
他从北边打了回来,夺回了江山。
他进城的第一件事,不是登基,而是下令抓我。
可他来晚了,我已经死了。
他不信,觉得我是为了躲他,假死脱身。
所以他搞了这么大一个阵仗。
在城中心搭了个高台,请了七个道士,说要开天眼,审判我的魂魄。
全城的人都来看热闹了。
他们恨我,每个人都有恨我的理由。
“就是这个毒妇!当年闹饥荒,她把我们的救命粮都抢走了!”
“她还打开城门,放北夷的野蛮人进来,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
“听说她先是跟太子,太子死了又跟了老皇帝,最后还投靠了北夷王,真是天底下最不要脸的女人!”
骂声跟潮水一样涌过来。
我飘在半空中,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有点想笑。
我的亲爹,我的亲哥,也在人群里。
他们的眼神,比刀子还冷。
“我们陆家没有这样不忠不孝、卖国求荣的女儿!”
“她早就不是我妹妹了,她活着也是我们陆家的耻辱!”
我爹和我哥说得义正言辞。
而萧恒,他站在高台的最高处,穿着一身龙袍,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恨我的人。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早就定了亲。
所有人都说我们是天生一对。
可就因为一个算命的胡说八道,说萧家要出天子,太子就容不下他了。
萧家被抄家,全家流放。
他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他。
我转身就进了太子的东宫。
现在,他成了真龙天子,回来报仇了。
可惜,我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给他留下。
他找不到我,就只能用这种法子,把我逼出来。
道士开始作法,天空上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他们叫它天幕。
一股巨大的吸力把我扯了过去,钉在了祭台上。
我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所有人都看不见我,但他们知道我在这里。
烂菜叶子、臭鸡蛋,不停地往台上扔。
我曾经的未婚夫,现在的皇帝,萧恒,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审判,开始了。
2
天幕亮了起来。
画面里是我家,镇国将军府。
那天是我十六岁的生辰,也是我的及笄礼。
宾客满堂,热闹非-凡。
爹爹送我一对大雁,说要给我当嫁妆。
哥哥亲手给我打了一套宝石头面,亮晶晶的,好看极了。
萧恒送我的礼物最特别。
他潜到东海最深处,给我捞了一颗火焰珠。
那珠子像一团火苗,握在手心里都是暖的。
我穿着大红色的新衣服,对着满屋子的人许愿。
“一愿阿爹身体康健。”
“二愿阿兄前途似锦。”
说到第三个愿望,我的脸红了,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萧恒。
他也正看着我,眼睛里亮亮的,像有星星。
“三愿……未来夫君,喜乐无忧。”
我说完就害羞地跑了。
满屋子的人都在笑。
“这丫头,还没过门呢,就向着萧家小子了。”
天幕下的萧恒,看着这一幕,眼眶红了。
可底下的百姓却炸了锅。
“装模作样!谁知道她心里那么黑!”
“就是,陆家和皇上对她那么好,她还不是说背叛就背叛了!”
画面一转,天降横祸。
萧家倒了。
浑身是血的萧恒,挣脱了官兵,跪在我家门口。
“汀兰,跟我走吧,太子不会放过你的。”
我爹和我哥也劝我,说已经给我备好了车马,足够我下半辈子吃穿不愁。
我只是冷笑了一声。
然后当着他的面,把他送我的那颗火焰珠,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地碾进了泥里。
“萧恒,你现在是罪臣,我凭什么要跟你走?”
“我马上就是太子的人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疯了才会跟你去过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
画面里,萧恒的眼神碎了。
和现在站在高台上的他,一模一样。
他的新皇后,我的好妹妹陆晚晚,心疼得直掉眼泪。
“萧哥哥,姐姐她要是知道你将来能当皇上,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萧恒却笑了,笑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和解脱。
“是啊,还要多谢她当年的无情,才成就了今天的朕。”
“她当年看不上的那颗火焰珠,却是我东山再起的本钱。”
“现在,这颗珠子,就镶在你的凤冠上。”
陆晚晚靠在萧恒怀里,笑得一脸幸福。
百姓们也都在嘲笑我。
“真是没眼光,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活该!当太子的女人能有什么好下场,那个太子可是个疯子!”
“快让道长继续,我们都等着看她的报应呢!”
在一片叫好声中,天幕上的画面,再次变换。
3
冰冷的地砖,硌得我膝盖生疼。
太子,那个喜怒无常的疯子,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鞭子。
鞭子一下一下地抽在我背上,火辣辣地疼。
“说,是我厉害,还是那个姓萧的厉害?”
我趴在地上,像条狗一样,讨好地回答他。
“自然是殿下您厉害,萧恒算什么东西,一个乱臣贼子罢了。”
太子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
他扔了鞭子,随手把大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丢到我面前。
“赏你的。”
我刚想伸手去捡。
他又恶劣地笑了起来。
“不准用手,用嘴叼起来。”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在场的宫女太监都在偷笑。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屈辱地低下了头,用嘴唇去碰那个冰凉的玉扳指。
“太恶心了!”
“为了钱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
“妓女都没她这么下贱!”
围观百姓的咒骂声,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虽然只是个魂魄,却还是感觉到了无地自容的难堪。
萧恒冷哼了一声,示意道士继续。
他大概也很想看看,我到底能有多下贱。
画面里,太子走了。
我的贴身丫鬟小喜,哭着把我扶起来。
“小姐,这个扳指肯定能卖不少钱,奴婢给您去买点好药吧。”
我疼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摇了摇头。
“不用。”
“你找个机会出宫,把这个送去将军府,让我爹和我哥想办法送出京城。”
“萧恒在外面,用钱的地方多。”
这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萧恒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想起来了。
当年他带兵起义,最困难的时候,确实收到过一笔从京城送来的巨款。
那笔钱,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他下意识地看向我爹和我哥。
我爹和我哥吓得脸都白了,拼命摇头。
“皇上明鉴啊!我们从来没见过什么玉扳指!”
“当年那笔军饷,是晚晚卖了自己的字画,辛辛苦苦凑出来的!”
陆晚晚也赶紧站了出来,柔柔弱弱地解释。
对,陆晚晚。
她是陆家的养女,不像我这个草包美人,她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的一幅画,确实能卖不少钱。
百姓们立刻又找到了方向。
“我就说嘛,她怎么可能有那么好心!”
“肯定是她骗那个丫鬟的!”
“对!那个丫鬟后来不是死了吗?一定是她杀人灭口了!”
4
天幕上,画面又变了。
是我爹和我哥。
他们跪在宫门口,太阳毒得能把人烤化。
那时候,先皇已经死了,太子登上了皇位,就是历史上那个有名的疯皇帝。
我,也从太子侧妃,变成了淑妃。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说陆家一直在暗中资助萧恒。
疯皇帝大发雷霆,虽然没找到证据,但已经准备拿我们陆家开刀了。
爹和哥跪在宫门口,就是想求我,在皇帝面前替他们说几句好话。
我故意磨蹭了很久。
直到我爹被晒得晕过去好几次,我才坐着轿子,慢悠悠地出来。
我甚至都没下轿子,就隔着帘子,用最刻薄的话骂他们。
“两个没用的老东西,不能给皇上分忧,还敢打着本宫的旗号在宫门口闹事,真是把本宫的脸都丢尽了!”
“本宫已经求了皇上,削了你们的官职,把你们赶出京城!”
“从今天起,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女儿,没我这个妹妹!”
我爹和我哥,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呆呆地看着我的轿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他们被侍卫像拖死狗一样拖走了。
看着天幕上的这一幕,我爹气得浑身发抖。
“早知道生出这么个孽障,当初她一生下来,就该把她扔河里淹死!”
我哥也咬牙切齿。
“连亲爹亲哥都害,她还是人吗?猪狗不如!”
陆晚晚赶紧走过去,一边一个,拉着他们的手,温柔地安慰他们。
“爹,哥哥,你们别生气。姐姐她也是害怕被连累,她从小被我们宠坏了,哪里懂得人情世故。”
“晚晚真羡慕姐姐,能和你们有血缘关系。”
我爹和我哥立刻被她感动了。
“傻孩子,你就是我们的亲女儿,亲妹妹!”
“我们陆家,以后只有你一个大小姐!”
陆晚晚靠在我爹的肩膀上,得意地笑了。
可她还没笑完,天幕上,突然出现了她的脸。
画面里,是她鬼鬼祟祟地找到了那个当初给我传信的丫鬟小喜。
她笑得像朵花一样,递给小喜一杯茶。
“姐姐让你送的东西,送到了吗?真是辛苦你了,喝杯茶润润喉吧。”
小喜不疑有他,接过来一口就喝了。
然后,她就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陆晚晚蹲下身,从她怀里搜出了那个玉扳指,还有我写给萧恒的信。
“姐姐啊姐姐,你还真是情深义重。”
“可惜啊,萧恒哥哥现在是我的了。”
“你的这份情,就由我来替你表了吧。”
全场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呆呆地看着天幕。
我爹,我哥,还有萧恒,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
5
下一幕,是京城大饥荒。
饿殍遍野,连树皮都被啃光了。
朝廷开仓放粮,但那点粮食,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我,作为皇帝最宠爱的淑妃,带着一队官兵,挨家挨户地搜刮余粮。
画面里,我穿着华丽的宫装,一脚踹开一户人家的门。
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跪在地上,死死抱着一小袋发了霉的米。
“娘娘,求求您,这是我们全家最后的活路了!”
我冷笑着,让手下把米抢了过来。
然后,我命人抬来几大锅煮好的糙米饭。
只是那饭里,掺满了沙子和石子。
“本宫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粮食收了,总得给你们留点吃的。”
“想活命的,就自己趴在地上舔吧。”
天幕下,人群里冲出一个同样骨瘦如柴的老人。
他指着天幕上的我,哭得撕心裂肺。
“就是她!就是这个妖妇!我儿子就是吃了她给的沙子饭,活活疼死的!”
“她根本不是人,她是魔鬼!”
所有人的愤怒都被点燃了。
他们忘了刚才陆晚晚的画面,又开始疯狂地咒骂我。
萧恒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
他大概在想,他怎么会爱上过我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
他死死地盯着天幕,似乎想从里面找到更多我罪恶的证据。
天幕没有让他失望。
它继续播放着。
那些从百姓手里搜刮来的,最好的白米和面粉,被一车一车地运走。
百姓们以为,这些粮食都运进了皇宫,成了我和疯皇帝的盘中餐。
可画面跟着运粮车,一路向北。
没有进宫。
而是出了城,快马加鞭,送往了北境。
那时候,萧恒正带着他的军队,在北境和北夷人打仗。
天寒地冻,粮草断绝。
他的军队,已经到了濒临哗变的边缘。
画面里,萧恒的士兵们饿得连站都站不稳了,一个个面黄肌瘦。
就在他们快要绝望的时候,我的运粮车到了。
那些从京城百姓嘴里抠出来的粮食,成了救活他们全军的救命粮。
一个饿得快要晕倒的士兵,抓起一把白花花的大米,塞进嘴里,哭得像个孩子。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天幕下,那个刚才还指着我鼻子骂的白发老人,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他看着天幕,又看看我被钉在祭台上的方向,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
萧恒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他当然记得那批粮食。
那批从天而降的粮食,是怎么把他从绝境中拉回来的。
他一直以为,那是陆晚晚的功劳。
因为随同粮食一起送到的,还有一封信,信是陆晚晚写的,信里说,这是她变卖了所有家产,才凑齐的。
可现在,天幕告诉他,不是。
6
我“背叛”家族的那一幕,又被放了出来。
我爹和我哥跪在宫门口,我坐在轿子里,用最恶毒的话羞辱他们,和他们断绝关系。
那一幕,再次刺痛了我爹和我哥的心。
他们看着天幕,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陆晚晚又想故技重施,过去安慰他们。
可这一次,我爹和我哥却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手。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天幕上,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反转。
天幕没有让他们失望。
画面一转,是我和疯皇帝在御书房里。
疯皇帝靠在龙椅上,一边咳嗽一边笑。
“演得不错,朕的淑妃,连朕都差点信了。”
我跪在下面,面无表情。
“只要能保住臣妾家人的性命,别说演戏,就是要了臣妾的命也行。”
疯皇帝笑得更厉害了,咳得也更厉害了。
他从桌案上拿起一道圣旨,扔给我。
“放心吧,朕已经安排好了,把你的父兄,秘密送去江南的封地,改名换姓,保他们一世富贵平安。”
我接过圣旨,重重地磕了个头。
“谢主隆恩。”
天幕下,我爹和我哥都傻了。
他们愣愣地看着天幕,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原来,我没有背叛他们。
原来,我是为了救他们。
可他们想不通,既然是送去江南的富贵乡,为什么他们最后会流落到北境的苦寒之地,受尽了折磨?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天幕上,画面再次切换。
一队护送我爹我哥的禁军,在半路上,被一伙黑衣人拦了下来。
领头的黑衣人,拿出了陆晚晚的信物。
“我们小姐说了,不用送去江南了,直接送去北边,越苦的地方越好。”
“她说,只有让他们吃尽了苦头,将来被我们家小姐救了,才会对小姐感恩戴德。”
黑衣人说完,就把我爹和我哥,像货物一样,交给了另一伙人。
那伙人,直接把他们带去了最混乱、最危险的边境地带。
在那里,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像狗一样活着。
直到后来,被陆晚晚“恰巧”路过,给“救”了下来。
我爹和我哥,终于明白了所有事。
他们看着站在萧恒身边,一脸无辜的陆晚晚,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和……深深的恐惧。
他们捧在手心里疼了那么多年的“好女儿”,竟然是一条如此恶毒的毒蛇。
他们“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祭台的方向,放声大哭。
7
现在,只剩下我最大的一条罪状了。
通敌卖国,打开城门,放北夷大军入城。
这一条罪,无论如何也洗不清。
因为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
天幕上,清清楚楚地出现了那一夜的景象。
北夷大军兵临城下,城内人心惶惶。
我,穿着一身北夷款式的艳丽服装,亲手拔开了城门的门栓。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门外,是北夷人狰狞的笑脸和雪亮的弯刀。
城门打开的瞬间,喊杀声震天。
无数的百姓,倒在了血泊之中。
无数的房屋,被大火吞噬。
那一天,京城变成了地狱。
天幕下,所有人都疯了。
刚刚对我产生了一丝同情的百姓,此刻的恨意比之前强烈了百倍。
“杀了她!就算她死了,也要让她魂飞魄散!”
“这种叛徒,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我娘就是被北夷人杀死的!我要她偿命!”
一个男人冲破了侍卫的阻拦,想要爬上祭台,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弹了回去。
萧恒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他的江山,他的子民,就是被我这样亲手葬送的。
他看着天幕上的我,眼神里除了恨,还有深深的失望和不解。
他不懂,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连我爹和我哥,也无法理解。
他们可以接受我为了救他们而演戏,可以接受我为了资助萧恒而搜刮民脂民膏。
但他们无法接受,我亲手打开城门,引狼入室。
这是叛国。
这是死罪。
这是永远也无法被原谅的罪孽。
8
就在所有人都认定我罪该万死的时候。
天幕上的画面,却再次出现了转折。
时间,是在开城门的前一天晚上。
地点,还是疯皇帝的御书房。
疯皇帝已经病得快要死了,他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拉着我的手,气若游丝。
“汀兰,朕……快不行了。”
“朝中……有奸臣,他给朕下了慢性的毒药……朕查了很久,才查到是他。”
“朕的兵力,都在外面和萧恒打仗……京中无人能用。”
“朕……只能赌一把了。”
他从枕头下,拿出了一块兵符。
“城外那个北夷王,其实是朕的远房表弟,他这次来,是朕叫他来的。”
“他是来帮朕……清除奸佞的。”
“你明日……替朕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这是朕……最后能为这个江山做的事了。”
我哭了。
我摇着头,不想接那块兵符。
“皇上,您会死的。”
疯皇帝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朕早就该死了。”
“能死在自己人的手里,总比被奸臣毒死要好。”
“汀行,答应朕……这是命令。”
我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块兵符。
天幕下,所有人都看呆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所谓的北夷入侵,只是一场皇帝和亲信上演的,旨在清除内奸的苦肉计?
那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会变成一场真正的屠杀?
答案,依然在天幕之上。
画面里,我拿了兵符之后,转身就去找了陆晚晚。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事。
我以为她还是那个单纯善良的好妹妹。
我把所有的计划都告诉了她。
我让她在我打开城门之后,立刻带着我爹我哥,从密道逃走。
陆晚晚听完,眼睛亮得吓人。
她抱着我,哭得梨花带雨。
“姐姐,你真是太伟大了,为了国家,你竟然……”
我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快去准备。
我没有看到,我转身之后,她脸上那抹诡异而恶毒的笑容。
她立刻就去找了那个给皇帝下毒的奸臣。
她把整个计划,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他。
9
于是,第二天。
当我打开城门的时候。
等在外面的,不仅仅有北夷王和他带来的“友军”。
还有那个奸臣,早就埋伏好的人马。
一场瓮中捉鳖的大戏,变成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北夷王和他的人,几乎全军覆没。
奸臣的人马,趁机冲进了城。
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然后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北夷人的头上。
疯皇帝,也在乱军之中,被奸臣一刀杀死。
临死前,他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不甘和悔恨。
整个京城,都以为是北夷人攻破了城池。
所有人都以为,是我这个妖妃,打开了城门,引狼入室。
我的罪名,被彻底钉死。
天幕之下,一片死寂。
真相,就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剖开了所有人的心。
那些曾经咒骂过我的人,此刻都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天幕。
那个说他娘是被北夷人杀死的男人,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因为天幕上清晰地显示,杀死他娘的那个士兵,穿的根本不是北夷的服装,而是大晋朝廷奸臣的铠甲。
我爹和我哥,已经哭得没有了声音,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而萧恒,他站在高台上,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他看着天幕,又看看站在他身边,同样脸色惨白的陆晚晚。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的陌生和……可怕。
10
审判还没有结束。
天幕上,开始播放我死前最后的画面。
京城被破,疯皇帝驾崩。
我没有自杀。
我被那个奸臣抓住了。
他把我关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严刑拷打。
他想从我嘴里,问出萧恒大军的布防图。
我当然不会说。
我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陆晚晚来了。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衣服,像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走进了地牢。
她屏退了左右。
地牢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她走到我面前,蹲下身,用手帕擦了擦我脸上的血迹。
“姐姐,疼吗?”
她的声音,温柔得像水一样。
“你看看你,多狼狈啊。”
“你辛辛苦苦守护的一切,很快就是我的了。”
“萧恒哥哥,皇后的位置,还有这个天下,都会是我的。”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她吐了一口血沫。
她也不生气,只是优雅地躲开了。
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我很熟悉。
是当年萧恒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我一直贴身带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的手里。
她拿着匕首,在我脸上轻轻地划着。
“姐姐,你知道吗?你总是这样,什么都比我强,什么都比我好。”
“爹娘疼你,哥哥爱你,连萧恒哥哥的眼里,也只有你。”
“凭什么?”
“明明我比你聪明,比你懂事,比你更会讨人喜欢!”
她的眼神,变得疯狂而扭曲。
“不过没关系了,很快,就再也没有人能跟我抢了。”
“我会用这把匕首杀了你,然后告诉萧恒哥哥,你是为了不落入奸臣之手,才自尽的。”
“他会感激我的,他会更加怜惜我,他会把我当成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她笑着,然后把匕首,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临死前,她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11
天幕将她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清清楚楚地放了出来。
每一个字,都像惊雷一样,在广场上空炸响。
“姐姐,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你还记得你和萧恒哥哥在流放前见的最后一面吗?”
“就是那一晚,你怀上了他的孩子。”
“是个男孩儿,眼睛长得很像他。”
“你被送进宫后,偷偷生下了他,把他藏在城外的农庄里,对不对?”
我的魂魄,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不……
她是怎么知道的!
“别担心,我一直帮你养着他呢。”
“等你死了,我很快,就会送他下去陪你的。”
“哦,不对,我改变主意了。”
“把他卖给北边那些贩卖人口的奴隶贩子,应该能换不少钱吧?”
“让他一辈子当牛做马,永世不得翻身,是不是比直接杀了他,更有趣?”
天幕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小小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只有五六岁大的男孩儿。
他长着一双和萧恒一模一样的眼睛。
他被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用铁链锁着,塞进了一辆破旧的马车。
马车,一路向北,消失在风雪里。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从我喉咙里爆发出来。
我虽然是魂魄,但这股极致的悲痛和怨恨,竟然化作了实质的力量,狠狠地撞在了祭台上。
整个高台,剧烈地摇晃起来。
天幕,也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出现了无数道裂痕。
天幕之下。
萧恒“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幕上那个孩子的脸,像是要把它刻进骨头里。
那是他的儿子。
是他和汀兰的儿子。
他唯一的儿子。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陆晚晚。
那眼神,不再是宠爱,不再是怜惜。
那是来自地狱最深处的,要将人碎尸万段的,无穷无尽的仇恨。
“不……不是的……萧哥哥,你听我解释……是她……是她……”
陆晚晚吓得语无伦次,一步步地后退。
我爹和我哥,已经瘫在地上,像两条离了水的鱼,除了张嘴喘气,什么都做不了。
悔恨,像毒药一样,腐蚀着他们的五脏六腑。
全城的百姓,都跪了下来。
他们朝着祭台的方向,拼命地磕头,脸上挂满了泪水和恐惧。
他们终于知道,他们恨错了人。
他们亲手把自己的救命恩人,送上了审判台。
他们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这个世界上,最爱他们的人。
12
天幕,碎了。
审判,结束了。
道士们催动的法术,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一道刺眼的白光,从破碎的天幕中射出,笼罩了整个祭台。
也笼罩了我。
这是审判的最后一步。
无论罪大恶极,还是功德无量,最终都要魂飞魄散,归于虚无。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身体,也一点点地变得透明。
我要消失了。
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也好。
活着太累了。
死了,还要被最爱的人,拉出来反复鞭尸。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在彻底消散的前一刻。
我好像看见萧恒疯了一样,冲破了侍卫的阻拦,想要冲上祭台。
他一边跑,一边撕心裂肺地喊着我的名字。
“汀兰——!”
“汀兰——不要——!”
我好像还看见,他拔出了身边侍卫的刀,一刀砍向了吓得瘫软在地的陆晚晚。
鲜血,染红了他的龙袍。
我好像还看见,我爹和我哥,朝着祭台的方向,磕头磕得头破血流。
他们哭喊着,求我原谅。
可惜。
太晚了。
所有的一切,都太晚了。
白光吞噬了我的最后一丝意识。
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萧恒那张英俊的,却已经彻底被悔恨和绝望扭曲的脸。
他跪在祭台下,像个失去了全世界的孩子,哭得肝肠寸断。
真可笑啊。
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审判我,羞辱我。
现在,真相大白了。
他如愿以偿了。
可他得到的,不是复仇的快感。
而是比死亡,还要痛苦一万倍的,永无止境的折磨。
用他自己的手,亲手杀死了他最爱的人,和他唯一的孩子。
还有比这,更残酷的审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