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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7 03:0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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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猜,淮南王沈毅有特殊癖好。

或许是为了真爱守身如玉。

在沈毅二十岁这年夏天,他终于敲锣打鼓,十里红妆的迎了三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入了府。

允位大、小、最小王妃,皆为正妃。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鸡飞狗跳,世人瞠目结舌。

好家伙,这纨绔子弟不娶也罢,一娶娶三。

啧,这沈毅功夫得有多强。

世人为此津津乐道,至此成了茶余饭后闲谈的闲资。

更有甚者高效率效仿,至此开辟了凌霄国新婚嫁娶GDP新纪元。

第一章 朝堂风云

翌日。

凌霄国早朝。

“沈卿,你必须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嗖”

一本明黄色奏折携着凌厉的劲风凌空而来。

目标十分明确,不出意外,肯定会成功击中目标。

然,龙椅下首装死的沈毅眼皮轻掀。

只微微侧头。

奏折成功掠过耳边,最终砸在了身后地面上。

好家伙,还敢躲。

凌霄国国主李宸眼角忍不住轻抽了两下。

“沈卿,都说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上言之有理,臣自当遵从。今日归家,定会入棺封棺,门口挂白帐引路,届时望皇上体恤臣一片忠心,送臣一程。”

李宸:…………我特么只是想让你站哪让我砸一下,堵住悠悠众口,这怎么就好端端扯着棺材上去了。

李宸忍不住扶额,眼里快速闪过一丝怒意。

“淮南王慎言,王爷作为我凌霄国唯一的异姓王爷,自当有雅量,岂能如此和国主上纲上线。”

东侧排在首位的宰相苏御对沈毅漠视祖宗礼法的行为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嘁,这是在说自己小肚鸡肠了呗。

沈毅回头,皮笑肉不笑的望向苏御。

四目相对。

德高望重的苏相爷拢在宽大衣袖里的双手忍不住一紧。

“相爷真是个通透人,听说相爷的小女儿才貌双全至今待闺阁中,既然如此,相爷不妨把小女儿也嫁给本王入府为妾,与她三位姐姐交好相伴,以后本王自当洁身自好,定不再做这等糊涂事。”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想来相爷一定不会介意的吧。”

“你…你…无耻。”

苏御手指轻颤指着沈毅,气的鼻翼下两撇发白的小胡子直发抖。

气结之下费了好大的力气,最终只说出了这句话。

本以为淮南王迎娶三位美娇娘入府,漠视祖宗礼法胡乱给了位分已是极限。

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想敢肖想自己的宝贝女儿给他做妾。

呸,下流胚子。

苏御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久,还是头一次在朝堂上被人气的如此失态。

“禀皇上,臣斗胆弹劾淮南王,其近来种种行径,实在令人发指。公然违背祖制,态度轻慢,全然不将祖宗礼法放在眼中。”

“臣附议。”

“臣附议。”

……

见风使舵。

越来越多的文官从东侧位置上站了出来,无一例外都是弹劾淮南王沈毅。

文官弹劾完毕,少数武将也出了行列,加入了弹劾大队。

声声弹劾,如汹涌的潮水,向沈毅涌去。

沈毅垂眸看着脚尖,恍若未闻。

当听到边疆归来不久的武将军,为了弹劾自己,学着文官义正言辞的说出了那略带乡音蹩脚的官话……

沈毅竟不自觉勾起唇角,忍不住笑出了声。

武将军话语一顿,反应过来后当即就黑了脸。

他本就皮肤黝黑,长相不太端正,五短身材略显滑稽,结果一皱眉,有点像……农户家中过年待宰的八眉子黑猪。

沈毅回头看了武将军一眼。

眼露讥讽,挑衅意味十足。

武将军盛怒之下瞳孔猛缩,涨红着脸,指着沈毅咬牙切齿的怒骂道:

“淮南王,你个狗娘养的……”

“放肆……”

一声厉喝及时打断了武将军的话语,响彻整个太极殿。

“扑通”

圣颜震怒,朝臣纷纷跪倒在地。

众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整个太极殿里,只回荡着粗重的喘息声,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压抑格外压抑。

李宸看向站而不跪的沈毅,眼神阴鹜。

感觉胸口的位置有些隐隐作痛。

自继位以来,朝堂之上多为鸡飞狗跳。

所有来源,皆是因为面前这个干事鲁莽,蠢笨如猪的故人之子。

他闭眼长呼轻吐出一口浊气。

果然,好人不好装啊。

再次睁开眼,李宸面色又恢复了如常模样。

他从龙椅上站起,缓缓往前踱了步两步。

鹰一般锐利的眼神从下方跪着的臣子身上一个个扫了过去。

“柳卿,对于淮南王一事,你怎么看?”

突然被当众点名,俯身趴跪着装鹌鹑的柳子成身子一僵。

空气中有片刻停滞。

柳子成缓缓挺直了脊背,抬起头的瞬间,露出了一张精致的脸庞。

身为男子,少年却眉眼如画,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臣附议,此等行为,若不加以严惩,祖宗威严何在?朝廷纲纪又将置于何地?望陛下明察,还祖宗礼法一个公道,以正朝纲!”

少年嗓音清冷声音掷地有声,态度极其坚决。

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入耳,沈毅眼里快速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沈卿,祖宗礼法不能违背,正妃之位只能有一人,念在老淮南王汗马功劳的情面上,朕就罚你禁足一月处理好家事,罚俸半年以振朝纲。”

“武将军殿前失仪,有损朝纲威严,着入典狱司领三十仗,以儆效尤。”

李宸坐在九五之尊之位,五爪龙袍着身,愈发显得身份尊贵,他面容冷峻,语气低沉厚重,一字一句,仿若洪钟在大殿内回荡响,不容置疑。

话音刚落,武将军震惊地瞪大双眼,双手下意识地攥成拳头,关节因用力而隐隐泛白。

本欲开口辩驳,瞥见李宸冰冷的眼神,武将军到嘴边的话被迫生生咽下。

他赤白着一张脸,不情不愿的低头应是。

沈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李宸看过来时,他快速垂下眼眸。

眸光暗流涌动。

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抬起手,双手抱拳,高声说道:“臣无异议”。

第二章 多穿一件

早朝过后。

所有大臣如鱼贯耳的出了太极殿,人数众多甚是壮观。

关系好的大臣三三两聚成一团,你说完来我附耳,无一例外都在讨论:沈毅的无耻。

沈毅恶名在外,自然而然走在了最前面。

宰相苏御虽然年事已高,但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沈毅背影,心中那叫一个憋屈。

于是他脚底生风,走的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硬是急着、抢着第一个出了宫门。

沈毅无奈的摸了摸鼻尖,最后认命般不紧不慢的跟在苏御身后缓步行走。

站在宫门外,苏御回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么大的错处皇上就判这坏东西禁足一月,罚俸半年。

这不痛不痒的惩罚有什么用?禁足一月在家和三位所谓的“正妃”生猴子吗?

这水也放的也太大了,还以正朝纲,这朝纲是正给逝去的老淮南王吗?

遥想当年,老淮南王身着熠熠生辉的战甲,跨下高头大马神骏非凡,马蹄声声踏破征程,一路凯歌,威风凛凛地凯旋入京。

那时候城中百姓夹道相迎,欢呼喝彩之声不绝于耳,那场面,当真是风光无限、气势如虹 ,尽显一代名将的风采与荣耀。

再看看现在的沈毅,他真是想不通,老淮南王那么光风霁月的人,怎么就能生出沈毅这等……

唉。

苏御惋惜的摇了摇头,心中腹诽道:坏东西,看你借着逝去老淮南王的荫德能猖狂着几时。

苏御来到了马车前,一手用力攥住车辕,动作粗暴地撩开车帘,气势汹汹地钻进车厢 。

随后“砰”的一声,车门被狠狠关上。

“啪”

马夫很有眼力见,他使劲一甩鞭子,马儿一声嘶鸣后,撒着欢带着马车就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目送着苏御离去,沈毅这才笑容微敛,扭头看向身后众人。

目光所及,嘈杂声音顿时一静。

“诸位大人,这是何意?”

少年开口,声音平和的几乎没有波澜。

“莫不是对本王还有未尽之言,想要与本王同行?”

明明语调不高,话语也没有半分威胁的意味,但却无端让众人脊背一冷。

诸位大人是心里真的苦啊。

虽说朝堂之上临时倒戈,参本之事有些非君子所为,可……他们也没办法啊。

大家都只是人生的配角,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配角。

为了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勤站队,不留余力拍顶头上司的马屁,又有什么错?

虽说站队投诚失败,但是好歹在苏相爷跟前露了脸,就算得罪了沈毅这个闲散王爷也觉得是值。

可诸位大人都自诩高雅人士,爱面子。

为了避开沈毅这尊大神,从太极殿出来,明明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众人磨叽了快一个钟头。

人算不如天算。

平常沈毅就像是一阵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今天也不知道刮风哪阵风,留住了这位爷的步伐。

众人被“间接”堵在了宫门口。

想走其实很简单,只要有一个人出头,那么剩余人离开就显得是顺理成章,毕竟法不责众嘛。

可是,没人愿意当这只出头鸟。

诸位大人你推我,我搡你,半天过去了,还是在原地踏步走。

官甲看了眼官乙:肿么办?

官乙无奈耸肩:我母鸡呀。

官乙看向官丙,官丙心里咯噔一下慌忙别开了眼,抬头看天。

这老登,看我作甚?

官乙心里暗戳戳的骂了一句,满怀希冀的看向官丁。

这才发现官丁脸色发黄瘪着嘴,一只手捂着肚子原地踏步走,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

沈毅负手而立将众人表现尽收眼底,他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说是一尊泥塑都不为过。

“噗……噗”

两声连环屁突兀响起,像惊雷般在人堆里炸开。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股滂臭的臭鸡蛋味便灵敏的窜入众人鼻尖……

“呕……刘大人今日吃了什么,怎会如此……呕……如此……呕”

“刘大人……呕……此举有失君子所为啊……呕”

……

官丁面皮发烫,一手捂着裤裆,一脸的不知所措。

他蓦然想起清晨临走时,被自己半路截胡的那一碗莲子粥。

裤裆里湿漉漉触感,不断提醒着他所处的窘迫处境。

终于……

“咚”

官丁索性两眼一翻,身子后仰一头栽倒在地。

“啊,刘大人,你怎么了?”

“刘大人,坚持住,你可不能死啊。”

……

装死的官丁:……苍天啊,大地啊,给一个回娘胎重造的机会吧。

官甲灵机一动,上前一步抱拳道:

“王爷见谅,刘大人身体抱恙,危在旦夕,性命攸关,下官就先行一步了。”

被抢先一步的官乙心里气的大腿都拍青了,但还是赶忙跟上作揖道:“对,对,王爷见谅。”

……

有了先例,越来越多的大人都站出来“真情流露”。

沈毅满怀深意的点了点头,一脸我都懂的样子。

众人涨红着脸,抬着官丁,迈着秀气的螃蟹步伐横着给离开了。

离开的人越来越多。

可沈毅没有丝毫离开的迹象,谁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在众人不解之中,最后一人终于出来了。

少年身姿矫健,大步流星,一脚稳稳的跨出宫门的红漆门槛。

经过沈毅面前行了一礼后,转身后退准备离去。

往前刚走了两步。

“柳大人,且慢。”

想要疾步离开的柳子成脚步一顿,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回头瞬间,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礼貌又疏离。

“不知王爷叫住在下,是有何事?”

少年清冷嗓子响起。

看清其相貌刹那间,沈毅仍旧有片刻失神。

少年五官犹如工笔画中精心勾勒的模样,面庞宛如美玉,线条柔美却不失利落,双眼如夏日繁星一般璀璨,在朝阳的映射下潋滟生光。

他身姿挺拔轻盈,气质出尘,明明年岁不大,却浑身散发散发着一种淡淡的书卷气,让人莫名心安,忍不住沉溺其中……

柳子成见沈毅盯着自己迟迟没有应声,一丝疑惑从眼中一闪而过,他忍不住出声唤了一声。

“奥……没事,就是发现柳大人今日与往日有所不同。”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柳子成兴趣,他疑惑抬头问道:“恕臣愚钝,还请王爷赐教。”

沈毅没有回答,抬脚就往前走了两步。

柳子成下意识的后退。

当对上沈毅似笑非笑的表情时,柳子成这才意识到自己处境,默默将后退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

沈毅暗自打量着柳子成,眼里快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哼,还算是识相。

他身体微微前倾,微微弯了下腰,将头凑到了柳子成耳畔,轻声说道:

“柳大人今日可是威风的很呐,那张巧嘴把本王可是说得,好似成了这世间最昏庸无道之人,柳大人的口才,本王佩服。”

话语间,语调波澜不惊,听不出喜怒,可那微微眯起的双眸,却透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意。

耳畔温热的气息如羽毛轻拂,若有似无地喷洒在耳畔,带着丝丝缕缕的痒意,顺着耳廓钻进心底。

刹那间,柳子成只觉一股热流涌上脖颈,破天荒地红了耳根。

意识到自己毫无征兆的红温,柳子成有些羞愤,心里竟萌生出一种强烈排斥的情绪。

强行压下内心的不适。

借弯腰行礼的空档,柳子成自然而然的后退了一步。

“小臣一介平民,得天恩浩荡得已入朝为官,为官初心为民请命,为这世间公正尽绵薄之力,今日朝堂之上,所言所行,皆是为了不负圣上的信任,对得起百姓的期许,于公,小臣问心无愧。于私,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念在小臣一片赤诚,莫要……怪罪。”

话音落下,周围片刻寂静……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

初升的第一缕阳光轻轻洒在了柳子成美玉一般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色的光芒。

在沈毅眼里,面前的少年仙姿绰约,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飞升。

清晨的风从巷道掠过,带来丝丝冷意,也成功拉回了沈毅的思绪。

良久。

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声过后。

“起来吧,本王没那么小气苛刻。下次早朝,记得官服下多穿一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要好好爱惜。”

话音落,脚步声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不见。

柳子成直起腰身,摸了摸官服下自己单薄的里衣衣角,抬眸望着空无一人前方怔怔出神。

第三章 神君请息怒

沈毅心情不错。

他眼尾悄悄上扬,就连多日以来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个利落翻身,沈毅翻下马背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习惯性将马匹缰绳松开扔出的刹那,这才发现,往日及时出现的小厮松柏,今日不知为何并没有出现。

而且,就连门口值守的两个护院也不见了踪影。

立在门廊下,穿堂风经过,紫色衣袍被掀起暗纹。

沈毅表情不显,看不清喜怒。

牵着马匹缰绳,沈毅一撩衣袍一脚踏上了台阶。

入了院内,抬眼望去,今日本要栽种的牡丹花随意留在原地,往日忙忙碌碌辛苦劳作的丫鬟小厮同样没了踪影,整个院内显的格外空旷。

沈毅呼吸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马匹似乎察觉到主人的怒意,开始不安的刨动蹄子。

原地呆立了一会。

沈毅眼神一瞬间变得危险,寒芒仿若腊月霜刀,凌厉地射向芙蓉院方向。

他果断松开了缰绳,大步向着芳菲苑径直而去。

芳菲苑院外。

一墙之隔,耳边传来骨牌相撞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以及混着洗牌时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三姐妹老大独有的尖锐呼喊声在精准窜入耳中。

“啊哈,清一色,自摸三家,赶紧,给我脱。”

“赶紧的,辛护院,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能赖账啊。”

……

沈毅脸色阴沉,他大步踏入院内,一眼就被一大片白花花差点晃瞎了眼。

“王爷,你……可算是回来了。”

震惊中,小厮松柏委屈巴巴的嗓子成功唤醒了沈毅的理智。

只见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小厮丫鬟,分别各居左右。

丫鬟们一个牵一个,都蹲在原地苦哈哈的做“萝卜蹲”。

而小厮这边简单的多,简单到只需要脱掉上半身,成倒立状倚靠在院墙上就行,不知已经坚持了多久。

队伍首位的松柏面皮涨红,单薄的脊背紧贴着冰凉的青砖墙,两条细如麻秆葱白一样的胳膊正以肉眼可见的频率震颤。

冷汗顺着肘弯不断滴落,在青砖地上洇出深色水痕。

“刷”

沈毅抽出袖里的佩剑,足尖点地疾步上前,玄靴夹着劲风狠狠踹向朱漆大门。

“轰”的一声,门板轰然炸裂,木屑纷飞,寒光凌冽的剑锋已指向前方。

屋内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石化在原地,齐齐看向门外。

就连云佩三姐妹摸向辛护院八块腹肌的爪子都忘记收回。

“滚”

沈毅一声怒喝,震的周遭空气都为之一颤。每个字都裹挟着排山倒海的怒意。

如获大赦般,丫鬟红梅和辛护院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门。

没一会,门外就变得空无一人,顿时安静的令人发指。

云佩三姐妹互相对视了一眼。

随后云佩率先足尖轻点,粉色广袖翻飞出蝶翼的弧度,整个人轻盈如燕落上了檀木桌案。

她屈起天鹅颈般的小腿,羊脂玉般的足踝在月白袜中若隐若现。

指尖无意识的摸索着膝盖,眼尾泛起潋滟笑意。

她盯着沈毅铁青的脸,忍不住嗤笑一声:“沈毅,没这么严重吧,你好歹是君子,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呢?”

“是啊,沈毅,你是个王爷,和我们这些小女子计较什么,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月冷说着,伸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拿起茶壶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她身袭半透明黑色长裙,薄如蝉翼的布料紧贴着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出若隐若现的曲线。

随着她倒茶的动作,脚踝上银铃发出细碎的响声,带着致命的诱惑。

“去,花辞,给沈大公子斟杯茶消消火。”

“好嘞。”

月冷身边一个身着黄色短襦百褶裙,梳着双丫鬓的小姑娘笑嘻嘻应了一声。

待最后一滴茶水入杯。

如鬼魅般,人影瞬时就来到了沈毅面前。

差点撞上了寒光凛冽的剑头。

沈毅见状着急避让,结果一抬手,就不小心打翻了茶水。

室内蓦然一静。

云辞和月冷两人面上闪过一丝惊慌。

“沈毅,你真是好大的脸。”花辞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闷闷的很不开心。

沈毅:?

不待做出反应,沈毅突然之间感觉脑海一阵天旋地转。

发梢扫过地面冰凉的地面,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倒立提起,提溜着玩了……

沈毅顿时涨红了脸。

半个时辰后。

“啪”

云佩看着昏迷不醒的沈毅,转头就给了花辞脑袋一巴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碎碎念道:

“花辞啊花辞,你说说你,都多大的人了,和一个凡人计较,你的年龄都能当他祖祖祖奶奶了。”

花辞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绞着手指,一脸不情不愿的嘟囔道:“他要是自降辈分给我当孙子也行,我也认。”

云佩,月冷:……

云佩气的吐了口浊气,张嘴刚想说些什么,眼神不经意间一瞥后,率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垂首敛目间伸手使劲拽了拽月冷黑色裙摆一下。

本想继续对花辞继续说教的月冷好看的眉毛蹙起:“干什么?嫉妒我嫌你裙摆没有我的长吗?别忘了,那天尚品阁送来的成衣,不是你先选的吗?”

本在低头装透明的云佩内心泪流满面:“码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月冷和花辞背对着沈毅方向,所以并没有发现沈毅的异常。

“三位仙子倒是好兴致。”沉冷嗓音裹着冰棱般寒意散开。

话音未落,一股威压铺天盖地袭来,花辞身旁黑檀木案几轰然炸裂,木屑飞溅间,花辞和月冷条件反射般回头望去,下一秒脸色骤白剧变。

“扑通”

两人不约而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广袖下指尖微微发颤。

“不知百道仙君……临世,小仙有所怠慢,还望仙君饶恕我等。”

云佩知道百道仙君怒了,顶着压力终是先是开了口,朱唇轻启间,尾音几近中断。

沈毅负手而立,月白色衣袂无风自动,额间白玉冠映着冷冷寒意。

“云佩,自由是需要代价的,别忘记你下界前你曾答应本座的事情,尽快完成任务本座放你们自由,否则……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说到最后,沈毅尾音突然压低,像毒蛇吐信般森然,眯起的眼神里满是精光和算计。

云佩、月冷、花辞三人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是,百道仙君请放心,我们三姐妹会尽快完成沈毅的心愿,然后引导他自愿消散于世间,绝不会让他对您产生……威胁。”

沈毅不屑的眼神扫过三姐妹,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一束细微的白光过后,沈毅眼眸瞬间失去了焦距变得无神。

高大的身躯一软就跌倒在了旁边的床榻上。

“云佩,别以为你们一个下跪就能弥补对本王的伤害,那日本王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答应假意娶你们进门的荒诞请求。

从百道仙君现身开始,云佩三人根本就不敢抬头直视对方。

突兀听到沈毅怒气冲冲的话语,这才意识到自己该惧的人已经离开了。

云佩三姐妹互相扶着站了起来,摸了摸青紫的膝盖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都没好气的瞪了沈毅一眼。

“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要不就捐了留给需要的人。”

月冷终是忍不住开了口,目光里满是……恨意。

素来吊儿郎当的沈毅这时也品出了一丝不对的地方。

云佩安抚似的拍了拍月冷的手,冲她点了点头。

月冷这才不甘心的把头扭向了一边。

云佩伸手拉过椅子坐好,定定看了沈毅好一会,这才开了口。

“沈毅,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日,我们就履行当日约定,满足你的心愿如何?”

沈毅听闻沉默不言。

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着衣角隐隐泛着白。

记忆里父亲最后离去时的背影与此3刻云佩笃定的眼神不断重叠,某种渴望如野草般疯狂生长。

“云佩,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们,明日巳时,若见不到家父......"他咬牙切齿,"你们在京城搅的那些浑水,在本王府邸造成的损失,我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第四章 这把钝刀虽锈,刮骨剜肉倒也够用了。

烈日当空。

城郊一处破烂不堪的平房里。

”吱呀”

没有马车出行,长时间步行赶路的柳子成身形疲惫。

他拖着像灌了如铅般的双腿,手握住那扇摇摇欲坠的房门,轻轻一推。

腐朽的房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缓缓敞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开门的刹那,“嗖”的一声,一把屠刀携带着凌厉的风声,堪堪擦着柳子成耳边飞驰而过。

柳子成脚步停顿了一下,扶着门框的手微不可察的微微颤栗着。

阴影处骤然响起一声沙哑质问:“事情办妥了吗?”

拄着龙头拐杖的年迈老妪从蜘蛛网密布的角落缓缓走出。

经年累月的风霜在她脸上刻下沟壑纵横,却难掩眼尾微扬的弧度,那是年轻时勾魂摄魄的丹凤眼留下的痕迹,如今眼白布满血丝,浑浊的瞳孔里翻涌着噬人的阴鸷。

柳子成垂下眼眸,沉声说道:“暂时还没有,狗皇帝非常谨慎,我暂时无法近身,只能他日……”

话音未落,龙头拐杖重重杵在了地面上,震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废物!”

老妪枯枝般的手指骤然握紧拐杖,指节泛着青白:“当年本妃在一众囚犯中挑中你,就是看在你聪明伶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如今,你太让本妃失望了,难不成……”

似是想到了什么,老妪浑浊的眼珠微微眯起,“难不成你是等本妃香消玉殒后,好山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嗯?”

柳子成心房一颤,他猛然单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了地面上发出闷响:“请义母明鉴,红余对您忠心日月可鉴,若有二心,甘受千刀万剐,只是宫中暗卫……”

“够了!”

老妪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肩膀剧烈起伏,暗红色血迹从嘴角蜿蜒落下。

“红余,你记住,托养之恩大于天。现在留给本妃的时间不多了,一个月后祭天大典,若还是没有起义名头,拿不下狗皇帝项上人头,你我都得去地底下给先帝赔罪。”

“奉劝你一句,别心存侥幸觉得自己能摆脱本妃,你别忘了,你身体里的毒,只有本妃才有解药,若本妃不能活,你……也别想好过。”

说到最后,老妪语气加重了几分威胁意味十足,柳子成额头磕地看不清神色。

半晌后,闷闷应了一声,“是,请义母放心”。

……

脚步虚浮的出了房门。

天光骤然袭来,刺的瞳孔生疼,她本能的用手去遮挡。

透过交错的指节,悬在天空的火球泛着刺眼的白,她缓缓摊开掌心,鬼使神差攥紧了拳头……

柳子成垂眸望着掌心若有若无的光斑,忽然笑出了声。

这笑声像漏了气的风箱,漏着气,带着血,惊飞了后山的麻雀。

那年无间狱里被十八般酷刑折磨打的皮开肉绽,没有未来的痛苦绝望,那人带她出大狱时掌心阵阵温暖,此刻都变成了眼眶里滚烫的咸涩,簌簌落在了地面上。

转眼就被日光蒸发的无影无踪。

……

皇宫。

承运殿。

皇帝李宸斜斜倚靠着的坐在玄铁漓纹龙椅上,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面前的玉镇纸。盯着下首的人眼中带着审视之意,眼底有暗潮翻涌,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正下首,本该领罚的武将军被卸去了银甲,此刻狼狈的撅着屁股,以头磕地大气不敢出一下,乖顺的不像话,额边冷汗流下没一会在地面晕开了深色水痕。

“武卿,你可知错?”

帝王威严的训斥如同滚滚惊雷,让武将军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喉结剧烈滚动,连吞两口干涩的唾沫压掩饰内心的慌乱。

早朝后出了大殿后的场景犹在眼前。

原本该押往校场挨打的小太监,却突然转道领着他穿过九曲回廊。

行走旅途,武吉攥紧腰间刀柄,三番五次探究询问自己要去往何处,得到的却只有“咱家也不知”的木讷应答。

那小太监垂着眼帘,活像尊涂了金漆的泥胎木偶。

“没有根的东西果然上不了台面!”武吉曾在转角处压低声音咒骂,以手攥拳捏的咯吱作响,“你若骗我,待本官查明缘由,定要将你...……”

话音未落,承运殿宫门轰然洞开,蟠龙金柱间浮动的檀香瞬间将他的咆哮碾碎。

望着御座上把玩玉扳指的天子,那股趾高气昂,萌生的欺软怕硬的狠劲竟如沸汤泼雪般消融殆尽。

银甲在青砖上蹭出细碎声响,他扑通跪地时,才惊觉双腿早已绵软如棉絮。

恍惚中,就连余光瞥见的帝王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好似活物般扭曲翻涌,蟒纹张牙舞爪,火纹吞吐火焰,像要将他生吞活剥……

“武吉知错,武吉知错!武吉猪油蒙了心呐!”武吉疯了一样开始额头撞在青砖上咚咚作响,“不该诋毁开国功臣,不该罔顾圣恩!罪大恶极、罪该万死啊!”

他涕泪横流,白色里前襟洇出大片水渍,哭嚎声中带着破锣般的颤抖,“求天家开恩!求天家饶命!”

活像案板上的鲶鱼,求生欲十足的拍打自己尾鳍拼命挣扎,害怕迟说一秒自己就性命不保。

李宸斜靠在玄铁漓纹龙椅上,开始慢条斯理摩挲自己指尖的玉扳指,日间光线充足,将他眼底额厌恶照得透亮。

武吉是帝师李太傅的门生,唯一的关门弟子。

李太傅辞官时唯一要求的就是给武吉谋出路,说此人是不可多得的国家栋梁之才。

事实上,五年时间足以验证,此人是有点小聪明在身上,但这将军之位,得来可就“微妙”多了。

况且这武吉平日里也自诩虎狼之将,此刻却如丧家犬般涕泗横流,以前战场杀敌的威风荡然无存。

若不是边关战事胶着,朝中武将折损殆尽,这样的腌臜货,他连踏进宣政殿的资格都不会给。

不过是把勉强能用的钝刀罢了。

“武卿此言差矣,朝堂之上所作所为勇气可嘉,至于做错的地方,朕只是觉得……。”李宸正色,忽然开口,尾音拖着帝王特有的绵长腔调。

他抬手轻挥,袖间龙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朕只是觉得,武卿不应该在准备不充分情况下找沈毅的错罢了,谋而后动方能一举得胜,朕若真想治你的罪,又何必留你在此?”

话音未落,殿外忽起一阵穿堂风,吹得帷幔猎猎作响,窗外阳光折射入窗,将天子棱角分明的下颌镀上层森冷的光。

武吉抽噎声戛然而止,脖颈像生锈的铁轴般缓缓抬起。

四目相对刹那,帝王眼中转瞬即逝的阴鹜如淬毒匕首,剜的他后脊发凉。

方才鼻涕横流的面容瞬间凝固。

他忽然意识到——早朝的震怒,并未执行的三十军棍,都不过是张虚晃的网。

他突然顿悟,天子真正忌惮的从来不是自己几句失言,而是老淮南王——那个人虽然已死,却威望犹在,战功赫赫、门生遍布朝野的护国柱石。

“臣、臣失仪...”武吉猛然再次叩首,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方才窥见天威的惊觉如惊雷劈在天灵盖,他死死咬住舌尖,将那大逆不道的揣测咽回肚里。

"武卿赶快起来说话..." 李宸的声音裹着鎏金蟠龙纹的暖意落下,武吉却觉得那温度像淬了毒的蜜。

他膝盖发颤地撑起身,天人交战间,心脏几乎要撞破肋骨。

武吉是有些小聪明的,懂得审时度势,向来把利己主义贯彻到底,不然不会在短短五年之内坐到了将军之位。

他明白,今日之事答应便是与虎谋皮,拒绝则是自寻死路。

"不知武卿是否愿意..." 话音未落,武吉瞳孔骤缩。

天子尾音拖得极长,像毒蛇吐信般缠上脖颈。

刹那间,边关战事、朝堂党争、号令三军的半块虎符在脑中飞速掠过,眼中狠厉如淬毒的箭镞一闪而逝。

都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风水轮流转,这泼天的富贵,也该轮到自己了。

"扑通!"

武吉复又重重叩首在地,嗓音颤抖的高声喊出:

"臣武吉,愿为圣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看着下首跪着的“钝刀”,李宸摩挲着玉珏的指尖顿了顿,嘴角勾起的弧度恰似月下寒刃。

他想,这把钝刀虽锈,刮骨剜肉倒也够用了。

第五章 命数

第二日巳时。

沈毅准时到达,整间房子被黑色围布包裹,点起了八十一根蜡烛。

云佩手捏着发烫的瓷瓶,脸色苍白的接近透明。

递过手里的青瓷瓶。

“这是我炼制的溯魂丹,能引你与令尊心神相通,但药效只能维持半柱香。”

当苦涩的药丸划入喉间,沈毅嗅到了一缕熟悉的沉木香,这是父亲常用的熏香味道。

三姐妹落座结成了三角法阵,裙摆无风自动,指尖迸发的幽兰光芒交织成网,将他笼罩其中。

寒意自骨髓深处蔓延,明亮的烛火骤然熄灭,黑暗中传来铁链拖曳的声音,仿佛来到了幽暗无边的无间地狱。

“逝者往忆,合并天吉,幽冥北岸,往生门开……”

云佩声音忽远忽近,像是从幽冥深处传来的晨钟。

沈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恍惚间看了到儿时自己骑在父亲肩头,在清澈的河水中嬉戏玩闹,指尖划过河面激起细碎水花,沈泽安爽朗的笑声惊起芦苇丛中的白鹭,阳光将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粼粼波光里碎成金色的星子。

画面突然扭曲,剧烈的颠簸让沈毅几乎窒息。七岁那年暴雨如注,黑衣人的刀刃泛着冷光,父亲铁甲上的血珠混着雨水砸在了他的脸上。

“别出声!”

温热的手掌捂住他的嘴,沈泽安将他死死塞进灌木丛,把一枚玉佩塞进他手中后就转身投入了打斗。

悬崖边兵器打斗的声音发出震天的巨响,父亲坠入深渊前最后的口型在雨幕中定格。

无声的"活下去"成了他这些年来跨不过的那道心魔。

“父亲!”

沈毅猛然睁开眼,泪水混着冷汗滑落。

后墙裂开的虫洞翻涌的墨色雾气突然散去,沈泽安带着硝烟与腐坏气息的身影正穿过虫洞,破损的护心镜上还留着当年那场恶战的裂痕。

当父子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所有记忆碎片终于拼凑完整,那些午夜梦回时模糊的画面,此刻都化作父亲眼中从未熄灭的星火。

……

同一时刻,天界玉霄殿内檀香袅袅,青纹玉砖上倒映着鎏金柱廊的光影。

闭眼盘坐于青玉蒲团上的百道仙君,突然指尖微动,玉白色广袖下的青筋骤然暴起。

那双本应有着神韵的眼眸倏然睁开,泛着金光的瞳孔里翻涌着罕见的厉色。

那张与沈毅一模一样的俊美脸庞此刻却因怒意而凝着霜雪。

他飞快掐动指节,引动丹田里的灵力游走,星盘似的命轮在掌心飞速旋转,忽的“咔嚓”一声裂出细纹。

“区区药妖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拿本君的劫身沟通冥界碰生魂,真是活腻歪了。”

话音未落,袖中飞出一面上古铜镜,镜身高逾丈许,边缘铸着蟠龙吞月的纹样,却蒙着厚厚的灰翳,宛如千年未开的古墓器物。

百道仙君屈指一弹,指尖金芒如剑射向镜面,古镜猛地震颤起来,镜面上浮现出无数细碎符文,却在眨眼间如流沙般湮灭,只余下几声沉闷的嗡鸣。

“呼”

胸口突然一阵血气翻涌。

百道掐诀的指腹猛地按上心口,指尖绽开一点腥红立于之上。

那是千年苦修才会凝出的一滴心头血,此刻正滴溜溜在他掌心旋转,映得他苍白的面容泛起诡异的红晕。

血珠被他凌空轻轻一推,“滋”地渗入镜面,古镜终于迸出几缕微光,却在照亮半张模糊人脸时骤然熄灭,连带着喉间一股腥甜涌上嘴角。

“噗”

百道仙君踉跄着后退半步,嘴角鲜血蜿蜒落下,玉白色仙袍上也不可避免的粘上了几点血星。

“哗啦”

案几上的琉璃盏被袖风扫落,摔在玉阶上碎成万千晶芒,恍若他此刻寸寸龟裂的心绪。

成仙代价是巨大的。

每一个修仙者每增加千年寿元,都要经受天道“问心”考验。

九九八十一根紫蛇般雷劫劈下来的瞬间,不光洗髓肉身,也在洗涤灵魂。

若途中发觉道心不纯,便会即刻被抹杀消失于天地之间。

自当年亲眼目睹苍岩真人死亡惨状后,胆小怕事的百道就绝了通过正道修成正果的心。

机缘巧合下,百道得到了《百道本源》这套功法,他所修炼的是本源之道中的“分魂化道”之术。

以分身承载不同道果,通过分身历劫、感悟不同法则,如凡尘七情、天地五行,最终回归本体,达成“百道圆满”,方可寿与天齐。

修仙万年,从资质平庸的看门小小仙童修炼到仙君尊位,百道花费了比平常仙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初期劫身渡劫飞升还算顺利,直到第九十道分身开始,不知为何一次比一次难,一次比一次时间长。

八百年前,第九十九道劫身化身海边的瘸腿渔夫,被关在东海冰窟困了三百年,待逃脱时仅剩半缕残魂,差点让百道没了以后。

搜罗借助天地法宝和机遇,百道捡回来一条狗命。

两百年前,感应到第一百道劫身降世时,天道雷罚如银蛇锁殿,直教他识海轰鸣。

禁止真身神魂下界的天规如铁索缚龙,逼得他不得不将两千年前点化的三只药妖,通过忘尘仙君的无根水送入凡间,原想尽快助劫身渡劫,早日完成“百道圆满”,早添寿元,那知昨日出现了例外。

昨日自己打坐冥想时,神魂竟不受控制竟被强行吸入劫身凡胎,这是万年以来从未有过的现象。

分明之前,就算用整体的心头血作引子,探查这第一百道劫身都只能触到一片混沌。

仿佛……那具凡胎被人用冥河淤泥彻底封死了命数。

百道心底有些隐隐不安,萌生出一丝荒诞的想法。

难道……

“咔嚓”

殿外云海翻涌,惊雷在九重天外隐隐炸响。

百道耳朵微动。

殿外传来仙娥细碎的脚步声。

小仙娥站在大殿门口垂头敛目轻声说道:“禀仙君,天帝口谕,邀您去奉元殿议事。”

“知道了。”

百道头也没回的淡淡应了一声。

待小仙娥离开后,百道屈指一弹。

玉白色衣袍上的血迹立马消失,又变成了一尘不染的模样。

抬手拭去唇边残血,百道眼中厉色犹在。

五尊大选在即,天帝急召怕是为了共议加固沉渊封印一事。

可这第一百道分身的劫障未除,未达到百道圆满,道心裂隙已如蛛网蔓延。

皮囊年轻可内里早已腐败不堪,勉强维持现状并非长久之计。

想到这里,百道心中隐隐有了打算,他低声喃喃道:“且容你们再闹些时日。

话音刚落。

整个人化作流星般的光轨,贴着廊下雕花梁木而出。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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