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行为规范手册»
>1.晨读铃声响起前必须坐在座位上。
>2.教导主任巡查时禁止抬头。
>3.听到背后有人叫名字时绝不能回头。
>我嘲笑规则荒谬,直到那天闹钟失灵迟到。
>冲进教室时铃声刚歇,全班同学纹丝不动如同雕塑。
>教导主任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我慌忙低头,却瞥见同桌的脖子正180度扭转过来。
>“你迟到了。”他微笑的嘴角裂到耳根。
>这时背后传来教导主任冰冷的声音:
>“你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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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没响。
我在一片粘稠的黑暗中骤然惊醒,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猛地一抽。宿舍里弥漫着那股挥之不去的霉味,混杂着劣质消毒水的刺鼻气息,一股脑儿钻进鼻腔深处。窗外,天色是沉甸甸的铅灰,没有一丝要透亮的迹象,反而像一块巨大的、湿透的裹尸布,沉沉地压下来。
几点?
我猛地扭过头,看向枕边那只廉价的电子闹钟。本该跳动着绿色荧光数字的地方,此刻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死黑。显示屏彻底罢工了。一股寒气顺着脊椎蛇一样往上爬。新生报到那天,那个面容模糊、笑容僵硬的辅导员塞给我们一本薄薄的《新生行为规范手册》时说过的话,此刻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进我的耳膜:
“第一条:晨读铃声响起前,必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第二条:教导主任巡查期间,禁止抬头。”
“第三条:无论何时何地,听到背后有人呼唤你的名字,绝、对、不、能、回、头。”
当时我和几个新认识的家伙嗤嗤地笑出声,只当是学校吓唬新生的老套把戏,毫无新意。可此刻,在这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死寂中,那三条规则的字句却像淬了毒的冰凌,一根根扎进心底。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开。我掀开薄被,手脚冰凉地跳下床,胡乱套上校服,甚至来不及系好扣子,抓起丢在椅子上的书包就往门外冲。宿舍走廊长得没有尽头,两侧紧闭的门扉如同沉默的墓碑。头顶那几盏惨白的吸顶灯滋滋作响,光线忽明忽灭,将墙壁上斑驳的污迹投射成扭曲晃动的鬼影。我拼命奔跑,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空洞地回荡,每一次落脚都敲打在自己疯狂擂鼓的心跳上。
教学楼那扇厚重的、漆皮剥落的铁门就在眼前。我使出全身力气撞开它,沉重的门轴发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一股陈腐的、混合着粉笔灰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我的右脚刚刚踏进教学楼大厅冰冷光滑的水磨石地面的刹那——
“叮铃铃铃铃铃——!!!”
尖锐、急促、带着某种歇斯底里意味的铃声,毫无预兆地、狂暴地撕裂了死寂!那声音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蜗,直刺大脑深处!是晨读铃!它响了!就在我踏入这栋建筑的瞬间!
我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了。恐惧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没顶。我猛地抬头,视线越过空旷的大厅,死死盯向走廊尽头那间属于高一(3)班的教室。那扇门洞开着,像一个沉默而巨大的入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全班同学。每一个人。都像被无形的钉子牢牢钉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没有一丝交头接耳,没有一声咳嗽清嗓,甚至连最细微的呼吸起伏都看不到。他们背脊挺得笔直,头颅低垂,目光死死地黏在摊开的书本上,如同博物馆里一排排冰冷、僵硬、被抽走了灵魂的人体蜡像。教室里静得可怕,只有头顶几根老旧的荧光灯管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神经衰弱的“嗡嗡”低鸣,像无数只垂死的苍蝇在集体振翅。
空气凝固成了胶水,粘稠得令人窒息。
规则第一条…晨读铃声响起前,必须坐在座位上…
我迟到了。铃声响起时,我的屁股还没挨到那张该死的硬木凳子。这个认知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抽搐。冷汗瞬间浸透了刚换上的校服衬衫,冰冷地贴在背上。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种沉重、缓慢、带着金属质感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的尽头,清晰地、不紧不慢地传来。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一下都像踩在人的心尖上,精准地碾碎每一丝残存的勇气。是教导主任!那个只存在于规则第二条和新生间窃窃私语中的恐怖存在!
第二条:教导主任巡查期间,禁止抬头!
我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几乎是本能地,我猛地低下头,像一只被天敌盯上的鸵鸟,把脸深深埋向胸口。视野瞬间被局限在脚下那一小块反光的水磨石地面,以及前排同学僵直的后背和同样低垂的后脑勺。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蚂蚁,沿着脊椎疯狂地向上爬。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沉重得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颅骨上。那声音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压迫感,仿佛连空气都在它的碾压下凝固、碎裂。
就在那脚步声似乎已经来到教室门口,即将踏进来的千钧一发之际——
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身旁的异动。
我的同桌,陈明。那个昨天还跟我一起抱怨食堂饭菜、偷偷交换漫画书的普通男生。此刻,他的身体纹丝不动,依旧保持着那蜡像般的坐姿。然而,他的头颅…他的头颅却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结构、令人毛骨悚然的缓慢速度,开始向我的方向转动!
先是几缕汗湿的额发微微飘动,然后是整个头颅,像一台上足了发条却又生锈卡顿的木偶,极其滞涩地、带着令人牙酸的细微摩擦声,一点一点地偏移过来。颈部的皮肤和肌肉被拉扯到极限,呈现出一种濒临断裂的、非自然的扭曲角度。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的嗡鸣。我的眼睛死死地、不受控制地盯着那恐怖的景象,无法移开分毫。
终于,他的脸完全转了过来,正对着我低垂的侧脸。
那张脸,还是陈明的脸。五官的轮廓依稀可辨。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空洞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所有的光亮、所有的情绪、所有属于“人”的特质都被彻底抽干了,只剩下死寂的、无机质的黑暗。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咧开,拉扯出一个巨大、僵硬、完全超越了人类极限的弧度。
那裂开的嘴角,像被无形的刀刃划开,一路延伸…延伸…一直裂到了耳根下方!
一个无声的、令人魂飞魄散的微笑凝固在那里。
然后,一个嘶哑、干涩、仿佛两块粗糙砂纸摩擦发出的声音,毫无阻碍地、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你…迟…到…了…”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恶意和某种非人的韵律。
“咚!”
沉重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咫尺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气息瞬间笼罩了我,仿佛瞬间置身于零下几十度的冰窟,连思维都要被冻结。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停滞。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血液凝固在血管里,四肢百骸一片冰凉。那个裂开至耳根的恐怖笑容还烙印在视网膜上,同桌陈明那空洞死寂的眼神如同冰锥,刺穿了我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声音,冰冷、平滑,没有丝毫人类的起伏,像一块沉重的金属直接砸在凝固的空气上,紧贴着我后脑勺的虚空响起:
“你回头了。”
规则第三条:无论何时何地,听到背后有人呼唤你的名字,绝、对、不、能、回、头。
我没有回头!我发誓!我甚至没有动!我的头还死死地低垂着,视线还凝固在陈明那非人的笑容上!是它!是教导主任!它在说话!它在指控我!它在宣判!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瞬间攫住了我的后颈,那感觉不像是手,更像是一块刚从冻库里取出的生铁,带着刺骨的寒意和绝对的重量,死死扣住了我的颈椎。巨大的、无可抗拒的力量从那“手”上传来,强硬地、不容分说地开始扭转我的头颅!
“不…!”一声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从我喉咙深处挤出。我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限,本能地抗拒着这股恐怖的力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颈部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但反抗是徒劳的。那股力量是碾压性的。
我的视野开始不受控制地旋转、偏移。教室里那排排凝固如蜡像的背影、天花板上嗡嗡作响的惨白灯管、布满划痕的课桌桌面…一切景象都开始扭曲、变形、旋转。我的视线一点点、一点点地被迫从同桌那张裂开的脸上移开,转向身后那片未知的、散发着致命寒意的虚空。
余光里,陈明那裂开的嘴角似乎咧得更大了,凝固的微笑里透出无尽的恶意和嘲弄。我甚至能“听”到他那无声的狞笑在死寂的空气中震荡。
视线还在艰难地转动。我看到了前排一个女生低垂的后颈,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露出的一小片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再转动一点…我看到了教室门口那扇半开的门,门外是空无一人的走廊,光线昏暗,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巨口。
然后,就在我的视线即将越过门口,真正转向后方,迎向那冰冷声音来源的前一刹那——
“滋啦————!!!”
一阵极其刺耳、无比尖利、仿佛无数根钢针同时刮过玻璃黑板的高频噪音,猛地从教室上方那个悬挂着的、蒙着厚厚灰尘的广播喇叭里爆发出来!那噪音狂暴地撕裂了死寂,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毁灭感,瞬间灌满了整个空间!
这突如其来的、超越人耳承受极限的噪音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太阳穴上!剧痛!整个世界瞬间被一片刺目的惨白和尖锐的嗡鸣填满!意识如同脆弱的玻璃,在这狂暴的声浪冲击下,寸寸碎裂!
在彻底陷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我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前排那个女生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下,那截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后颈皮肤上,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像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又像是一个针尖般大小的黑点,极其短暂地浮现,随即又隐没在苍白的皮肤纹理之中,快得如同幻觉。
紧接着,意识彻底沉沦。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万年。
我猛地睁开眼。
刺眼的白光灼烧着视网膜。我急促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咚咚咚的声音震得耳膜发麻。
身下是硬邦邦的触感。不是教室冰冷的水磨石地,也不是宿舍的木板床。我转动眼珠,视野模糊了片刻才重新聚焦。
天花板。惨白一片,没有灯管,只有一片均匀得令人心悸的白光。
我躺在一张窄小的、铺着白色硬质床单的床上。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到呛人的消毒水味,浓得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
这里是…医务室?
记忆如同被撕碎的纸片,带着尖锐的边缘疯狂回涌。死寂的教室、沉重的脚步声、陈明那裂到耳根的诡异笑容、后颈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还有那撕碎一切的恐怖噪音…教导主任那句宣判般的“你回头了”…
不!我没有!我没有回头!
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我猛地想坐起来,却发现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铅,身体虚弱得使不出一点力气。
“醒了?”
一个平板无波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样式极其古板的白大褂的中年女人站在床边。她的脸异常瘦削,颧骨高耸,皮肤绷得紧紧的,泛着一种不健康的蜡黄色。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极其细长,眼珠的颜色很浅,近乎灰白,看人的时候没有任何焦点,仿佛透过你的身体在看后面的墙壁。她的嘴角向下耷拉着,形成一个刻板的、冰冷的弧度。
她手里拿着一个老旧的、漆皮斑驳的深棕色硬壳笔记本,封面印着模糊不清的“诊疗记录”字样。一支笔夹在本子里,笔尖的墨水似乎已经干涸凝结。
“医务室。”女人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像在宣读一份过期通知,“过度惊吓,暂时性昏厥。”她灰白的眼珠似乎在我脸上扫了一下,又似乎根本没有聚焦。“休息。下一节是数学课。不要迟到。”
迟到?!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神经上!我差点从床上弹起来!规则第一条!晨读铃声响起前必须坐在座位上!
“现在…几点了?”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
女人没有回答。她只是用那毫无生气的灰白眼珠又“看”了我一眼,然后极其缓慢地、动作僵硬地转过身,迈着一种刻板得像尺子量过的步伐,无声地走向医务室门口。那扇门半开着,门外是同样惨白、空无一人的走廊。
她消失在门口,没有脚步声,如同一个被关掉的投影。
医务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和一片死寂。
不要迟到…下一节数学课…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我淹没。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撑起身体。身体像散了架一样酸痛无力,每一块肌肉都在哀鸣。但我必须起来!必须离开这个充满消毒水死亡气息的地方!
我跌跌撞撞地滚下那张窄小的硬床,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砖上,一阵虚浮。扶着冰冷的墙壁,我喘息着挪到门口,向外望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惨白的光线从天花板均匀地洒下来,看不到光源在哪里。两侧是紧闭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房门,寂静无声,像一排排沉默的棺材。
我的教室在哪里?高一(3)班?我努力回忆着方向,大脑却像一团浆糊,被恐惧和混乱搅得无法思考。只能凭着残存的一点模糊印象,拖着沉重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记忆中教室的方向挪去。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恐惧之上。
转过一个拐角,熟悉的景象撞入眼帘——高一(3)班那扇漆皮剥落、边缘有些锈蚀的绿色铁门就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惨白的光。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我屏住呼吸,用尽最后的力气,几乎是扑过去,猛地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门轴发出熟悉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门……开了。
惨白的灯光下,教室里的景象如同昨日重现,却又带着更加深入骨髓的寒意。
全班同学。依旧是那种蜡像般的凝固姿态。背脊挺直,头颅低垂,目光死死黏在摊开的书本上。没有一丝声响,只有头顶荧光灯管持续不断的“嗡嗡”低鸣。空气凝固得如同坟墓。
我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带着无法控制的惊悸,飞快地扫向自己的座位。
陈明坐在那里。姿势和其他人一样,完美的、僵硬的蜡像姿态。头颅低垂着,只能看到他黑硬的发顶和一段苍白得没有血色的后颈。
他…没有转过头来。
没有那裂到耳根的恐怖笑容。
仿佛昨天那一切,都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但我后颈残留的、那冰冷金属般的触感,却无比真实地提醒着我那并非虚幻。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从讲台方向传来。不是翻书的声音,更像是指甲…或者别的什么坚硬的东西,在轻轻刮擦着木质的讲台桌面。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讲台上,站着一个人。
不是老师。
是那个穿着洗得发白、古板白大褂的医务室女人。
她背对着我,面朝黑板。她那瘦削、僵硬的背影一动不动。她灰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紧紧的小髻,一丝不乱。
她那只枯瘦、蜡黄的手,此刻正搭在讲台的边缘。五根手指如同鸟爪,指甲修剪得异常短,几乎陷进肉里。那轻微的“沙沙”声,正是她右手食指那异常短的指甲,在讲台粗糙的木质边缘上,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地刮擦着。
一下。
又一下。
单调、重复、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神经质。
她的头微微歪着,似乎在凝视着黑板上方某个不存在的点。
整个教室依旧死寂。凝固的同学。刮擦讲台的声音。背对着我的医务室女人。
一股比昨日更加冰冷、更加绝望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迟到了吗?现在…是什么课?
我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我该坐下吗?我的座位就在陈明旁边…
就在我僵硬地、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讲台上那个诡异背影时——
毫无预兆地。
那个刮擦讲台的声音,停了。
医务室女人那搭在讲台边缘的枯瘦右手,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臂。
然后,那只手,那只指甲几乎陷进肉里的手,开始用一种极其怪异的、僵硬的姿势,向着她的脑后…那个紧紧的小髻…移动。
她要做什么?
我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的嗡鸣和无法言喻的恐惧。
那只手…终于触碰到了脑后那个一丝不乱的发髻。
下一秒,那只枯瘦的手,猛地、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结构的方式,开始向反方向…向她的后颈…用力地、扭曲地扭转过去!
不是转头!是那只手,单独地、硬生生地向着她的后颈扭转!
颈部的皮肤和肌肉被拉扯到极限,发出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呈现出一种濒临断裂的、非自然的扭曲角度!
那只手…那只手仿佛拥有了独立的意志,不顾一切地要扭向她的后颈!要触碰那个地方!
就在这恐怖景象发生的同时——
“滋啦————!!!”
那阵极其刺耳、无比尖利、仿佛无数根钢针同时刮过玻璃黑板的高频噪音,再一次!毫无征兆地!狂暴地从教室上方那个蒙着厚厚灰尘的广播喇叭里炸裂开来!
好的,我们继续这个令人不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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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刺耳的噪音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再次狠狠扎进我的太阳穴!剧痛瞬间炸开,视野里的一切都在高频的震动中扭曲、碎裂、变成一片混乱的色块和刺目的白光。我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前扑倒下去,膝盖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疼痛反而让我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扭曲的清明。噪音还在持续,像电锯在疯狂切割神经,但就在这地狱般的嗡鸣中,我蜷缩在地面,视线因为剧痛和眩晕而模糊不清,却死死地盯住了前方——
盯住了陈明。
他依旧保持着那蜡像般的坐姿,头颅低垂。但就在刚才噪音爆发、我扑倒的瞬间,在混乱的光影和视角变换中,我无比清晰地捕捉到,就在他苍白后颈的发际线下方,那个之前如同幻觉般一闪而过的微小凸起,再次出现了!
而且,这一次,它没有消失。
那是一个针尖大小、极其深邃的黑色小点。它正极其轻微地、规律地搏动着,仿佛一颗微缩的心脏在皮肤下跳动。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周围皮肤极其细微的涟漪,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微小石子激起的波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甚至暂时压过了噪音带来的剧痛。那是什么?!是错觉?是灰尘?不!它就在那里!在陈明——或者说,在这个顶着陈明皮囊的“东西”——的后颈上!
就在我的目光被那诡异的搏动黑点死死攫住,几乎要陷入其中时——
“滋啦”声戛然而止。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掐断。
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厚重,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令人窒息的空虚。我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全身的骨头都在刚才的冲击下隐隐作痛。
“沙…沙…”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消失了。
我猛地抬头看向讲台。
那个医务室女人不见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讲台边缘空空荡荡,只有粉笔灰在惨白的灯光下静静漂浮。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消毒水气味,证明她确实来过。
“叮铃铃铃铃——!!!”
一阵同样尖锐、急促,却带着某种截然不同、近乎欢快节奏的铃声,毫无预兆地再次从广播喇叭里炸响!这铃声与之前的晨读铃和那恐怖的噪音都不同,它刺耳、喧闹,像无数个金属小锤在疯狂敲打铁皮。
铃声响起的同时,广播喇叭里传出一个毫无感情、如同电子合成的女声,语速快得惊人:
“数学课!数学课!高一(三)班!高一(三)班!立即准备!立即准备!教师:张老师!教师:张老师!坐标:教学楼四层B区404!坐标:教学楼四层B区404!重复!重复!”
这突兀的指令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捅开了教室里凝固的死寂!
刚才还如同蜡像般纹丝不动的全班同学,在这一刻齐刷刷地、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整齐划一,猛地抬起了头!他们的动作僵硬而迅捷,如同被同一个无形的开关瞬间激活。空洞的眼神不再聚焦于书本,而是直勾勾地望向前方——望向我这个还狼狈地趴在地上的闯入者。
没有表情。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注视。几十双空洞的眼睛,像几十口深井,倒映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也倒映着我惊恐扭曲的脸。
他们的身体开始动作。僵硬地、关节仿佛生锈般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没有交头接耳,没有拖拽椅子的噪音,只有一片布料摩擦的、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汇成一股无声的潮水。
他们开始移动。迈着同样刻板的步伐,如同训练有素的机器人方阵,沉默地、目标明确地朝着教室门口涌来。
目标,显然是我。
我连滚带爬地试图站起来,但膝盖的剧痛和残留的眩晕让我动作迟缓。那无声逼近的人潮散发着冰冷的、非人的气息,如同一堵移动的死亡之墙,要将我彻底吞噬!
就在最前排的几个“同学”即将触碰到我的瞬间,我的手掌在冰冷的地面上胡乱摸索,试图找到一个支撑点。指尖划过水磨石光滑的表面,突然,在陈明座位下方、靠近桌腿内侧的地面上,我的手指触碰到了一点极其细微的、凹凸不平的刻痕!
求生的本能让我不顾一切地低下头,借着地上自己混乱的影子遮挡,飞快地瞥了一眼那刻痕的位置。
不是灰尘,不是划痕。是被人用尖锐物,极其用力地刻上去的,字迹很小,歪歪扭扭,透着一股绝望的仓促:
> **规则四:不要相信穿白衣服的人。**
穿白衣服的人?!
医务室女人!那个穿白大褂的!她刚才就在这里!她还告诉我下一节是数学课!她让我不要迟到!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她说数学课在下一节?在医务室时她说的!可现在广播明明在响,指令明确,坐标清晰!它在催人去四楼404!时间紧迫!规则第一条!不能迟到!晨读的恐怖还历历在目!
巨大的矛盾感和更深层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广播?还是那个诡异的医务室女人?谁在说谎?规则四…不要相信穿白衣服的人…是针对她吗?
没时间思考了!那沉默的人潮已经涌到了眼前!冰冷的手指几乎要碰到我的头发!
“啊——!”我发出一声不成调的嘶吼,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从地上弹起,像一颗被弹弓射出的石子,不顾一切地朝着教室门口、朝着人潮涌出的方向撞去!
混乱!冰冷!僵硬!无数具没有温度的身体撞在我身上,如同撞上冰冷的橡胶人偶。没有惊呼,没有阻挡,只有一片沉默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拥挤。我被裹挟着,推搡着,身不由己地被这股沉默的洪流卷出了高一(3)班的教室门,涌入了外面同样惨白寂静的走廊。
走廊里,其他班级的门也陆续打开。更多的“学生”如同接到统一指令的傀儡,沉默地汇入这股洪流。他们面无表情,动作僵硬,步伐却异常迅捷,目标明确地朝着楼梯口的方向涌去。空气中只剩下无数脚步踏在地面上的、沉闷而整齐的“咚咚”声,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低沉鼓点,敲打在灵魂深处。
我被裹挟在中间,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片落叶,只能被动地随着人流移动。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几乎无法呼吸。规则四像烙印一样烫在脑海里:不要相信穿白衣服的人。医务室女人是陷阱?那广播呢?广播是真的吗?数学课真的在四楼404?迟到会怎样?
人流涌到楼梯口,开始向上移动。楼梯间没有窗户,只有惨白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将沉默移动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形成一片扭曲晃动的巨大阴影丛林。每一级台阶都像踩在未知的刀尖上。
就在这时,在我被挤得几乎窒息,视线在无数僵硬的后脑勺和苍白后颈间艰难穿行时,我看到了他——陈明。
他就在我前方不远处,同样沉默地随着人流向上移动。他的头颅低垂着,后颈完全暴露在我的视线中。
那个针尖大小的黑点,依旧在那里。
而且,它似乎…变大了。
不再是一个点。它像一颗微小的、邪恶的种子,在苍白的皮肤下微微鼓起,形成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芝麻粒大小的黑色凸起。颜色更深,更幽邃,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它依旧在搏动,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一小圈皮肤极其轻微地起伏一下,如同平静水面下隐藏的微小旋涡。
那东西…是活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混合着极致的恐惧冲上我的喉咙。我猛地别开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规则…那些诡异的规则…教导主任…医务室女人…广播…后颈的活物…这一切背后到底是什么?
人流涌上了四楼。走廊的指示牌清晰地标着“B区”。人流没有丝毫停顿,沉默而迅疾地朝着标有“404”门牌的那间教室涌去。门敞开着,里面透出同样惨白的光。
我几乎是被人流硬生生地推进了404教室。教室的布局和高一(3)班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桌椅排列略有不同。那些沉默的“同学”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迅速、安静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恢复成那种凝固的蜡像姿态,头颅低垂,目光死死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
整个涌入和落座的过程,只用了不到十秒钟。快得令人窒息。
我茫然地站在门口,心脏狂跳。我的位置在哪里?这里不是我的班级!
广播里那个电子合成女声再次响起,冰冷地回荡在死寂的教室里:
“上课时间到。教师就位。请保持肃静。”
教师?张老师?
我惊恐地看向讲台。
讲台上,空无一人。
只有一张老旧的木质讲桌,上面放着一盒粉笔和一个金属的板擦。
教室里死寂一片。几十个低垂的头颅。空无一人的讲台。惨白的灯光。只有我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这片凝固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个张老师…在哪里?他会从哪里出现?会是什么样子?
就在我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极限,几乎要被这死寂的等待压垮时——
教室门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一个穿着深蓝色、熨烫得一丝不苟的中山装的男人,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他身材异常高大,肩膀宽阔得有些不自然,几乎塞满了整个门框。他的脸…我看不清。因为他戴着一副巨大的、镜片异常厚的黑色方框眼镜,镜片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出两片冰冷、毫无光泽的深黑,完全遮蔽了他的眼睛。他的嘴唇很薄,紧紧地抿成一条没有任何弧度的直线。他的头发是那种极其板正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梳得一丝不苟,紧贴着头皮。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冰冷的铁塔,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的目光——虽然被镜片遮蔽,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穿透了那厚厚的玻璃,如同实质般落在我身上,冰冷、审视、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
他是谁?教导主任?张老师?
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规则第二条:教导主任巡查时禁止抬头!我该怎么办?他是教导主任吗?还是张老师?规则里没提张老师!
就在这令人崩溃的僵持中,那个高大的男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一只脚。
他穿着锃亮得能映出天花板上惨白灯光的黑色皮鞋。
那只皮鞋,无声地、稳稳地踏进了404教室的门槛。
皮鞋踩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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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那几十个低垂的头颅纹丝不动,如同最忠实的背景板,衬托着门口那个高大、沉默、散发着冰冷压迫感的身影。
他完全走了进来,站定在讲台前方。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小半个黑板。厚镜片后的目光——如果那后面真的有目光的话——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整个教室,最后,毫无悬念地,再次定格在我身上。
我僵立在原地,离门口只有两步之遥。巨大的恐惧像冰水一样淹没了我,四肢百骸一片冰凉。抬着头?低下去?逃跑?每一种念头都带着致命的危险。规则第二条的警告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神经上。他是教导主任吗?还是那个从未露面的张老师?如果是张老师,规则里没有提到他!如果是教导主任…我此刻正抬着头!
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但我甚至不敢眨眼。
那个男人没有动。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黑色大理石雕像。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刀尖上行走。我的呼吸变得无比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和冰冷的恐惧。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迫逼疯时,讲台上,那个金属的板擦,突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被风吹动。教室里根本没有风。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金属边缘在木质桌面上摩擦,发出了一声细若蚊呐、却又在死寂中清晰可闻的“滋啦”声。
这细微的声响,如同投入平静死水潭的一颗石子。
门口那个高大的男人,那被厚厚镜片遮蔽的脸,极其细微地、朝着讲台的方向偏转了一点点角度。
就在他注意力被那诡异的板擦吸引过去的千钧一发之际!
我的求生本能压倒了恐惧!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我猛地向旁边一扑,不是冲向门外(那无疑是自杀),而是扑向了离我最近、靠墙的一排空桌椅!我像一只受惊的壁虎,手脚并用地钻进了两张桌子之间的空隙,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用桌腿和椅背尽可能地遮挡住自己。
视野瞬间被局限在狭窄的缝隙里。我只能看到前方几双穿着统一黑色布鞋、僵直不动的脚,以及一小片反光的水磨石地面。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我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哪怕一丝喘息。他能看到我吗?他发现了我的动作吗?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再次笼罩。
几秒钟后,那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动了。
它们迈着无声的步伐,不紧不慢地开始在教室里巡视。皮鞋的尖端在惨白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如同某种大型猛兽的爪子,优雅而致命。它先是走向讲台,在那张老旧的木质讲桌前停留了片刻。我看不到他的上半身,只能看到那双皮鞋的鞋尖,正对着讲桌的方向。
讲台上,没有任何声音传来。那个板擦没有再动。
然后,皮鞋转向,开始沿着过道,缓慢地、无声地移动。它经过一排排低垂的头颅和僵硬的脚,朝着教室的后方,朝着我藏身的方向,一步步逼近!
咚咚咚…咚咚咚…心脏的狂跳声在我自己的耳膜里震耳欲聋,几乎要盖过一切。我拼命地屏住呼吸,身体蜷缩得更紧,恨不得把自己揉进墙壁里。冷汗浸透了后背的校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那双皮鞋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
最终,它停在了我藏身的这排桌椅的前方。
鞋尖正对着我藏身的缝隙!
巨大的黑影笼罩下来,挡住了头顶惨白的光线。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气息,混合着浓烈的消毒水味,无声地弥漫下来,将我彻底包裹。
他…就站在我面前!俯视着这个狭窄的藏身缝隙!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停滞。血液凝固。思维冻结。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被发现”的警报!规则第二条…禁止抬头…我不仅抬了头,现在还被堵在了这里!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等待着那冰冷的手掌扣住我的后颈,等待着那宣判般的“你抬头了”。
然而,预想中的触碰和宣判并没有到来。
那双皮鞋,只是静静地停在那里。
几秒钟后,它竟然…缓缓地转开了方向。
接着,那双锃亮的黑色皮鞋,迈着依旧无声、依旧刻板的步伐,开始沿着过道,朝着教室前方的讲台走回去!
他…走了?
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袭来,几乎让我瘫软在地。但我依旧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我蜷缩在冰冷的缝隙里,透过桌椅腿的间隙,死死盯着那双离开的皮鞋。
皮鞋走到讲台前,站定。
然后,那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再次如同冰冷的铁塔,背对着整个教室,面朝黑板,一动不动。
死寂再次降临。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巡视从未发生过。
我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紧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我下意识地抬起手,用袖子去擦额头的汗。
就在我的手臂抬起、袖口蹭过额头的瞬间——
我的手指,碰到了口袋里一个坚硬的、方形的轮廓。
那是什么?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在医务室醒来时,我明明只穿着校服,口袋里应该只有那个…那个纸条!
医务室女人给的纸条!
在医务室醒来时,那个女人离开前,似乎…似乎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张折叠起来的、粗糙泛黄的纸条,被她用那枯瘦如鸟爪的手指,极其隐蔽地塞进了我放在床边的校服口袋里!
当时我惊魂未定,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直到此刻!
心脏猛地一跳!规则四:不要相信穿白衣服的人!她塞给我的纸条!
巨大的矛盾感再次撕裂我的神经。是陷阱?还是…线索?在这个一切规则都扭曲、一切都充满谎言的地方,任何东西都可能是致命的毒药,也可能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强烈的冲动驱使着我。我趁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依旧背对着教室,缓缓地、极其小心地将手伸进口袋。指尖触碰到那张粗糙的纸条,像触电般缩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它紧紧捏住,再极其缓慢地抽了出来。
我的身体蜷缩在桌底的阴影里,借着桌腿的遮挡,将那张折叠的纸条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展开。
纸条很旧,边缘已经磨损起毛。上面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着一行同样歪歪扭扭、却透着一种不同仓促的字迹,仿佛写字的人手在剧烈颤抖:
> **规则五:广播里说的地点,永远不能去。**
广播里说的地点…永远不能去?!
广播!刚才广播明确指示:数学课,高一(三)班,坐标教学楼四层B区404!
而我此刻,就在404!
一股冰冷的、直达骨髓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广播是陷阱!这个教室是陷阱!那个站在讲台前的高大男人…他就是陷阱本身!
我猛地抬头,视线穿过桌腿的缝隙,惊恐地望向讲台前那个沉默的背影。
就在我抬头的瞬间,那个背影,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如同实质的冰雾,瞬间从讲台方向弥漫开来,席卷了整个教室!
讲台前,那个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高大男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开始转身。
厚实的黑色镜片下,仿佛有某种冰冷的目光,穿透了镜片,穿透了桌椅的遮挡,精准无比地锁定了我藏身的角落!
他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我看纸条了!或者…他根本就是在等着我看!
逃跑!必须逃跑!现在!立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恐惧!我再也顾不上隐藏,像一颗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释放,不顾一切地从桌椅的缝隙中向外撞去!椅子被我撞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身体重重摔在过道上!
“咚!”
就在我挣扎着要爬起来的瞬间——
一只冰冷、坚硬得如同生铁铸成的手,悄无声息地、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那力量大得惊人,瞬间将我刚撑起一点的身体,狠狠地重新压回了冰冷坚硬的地面!
我的脸紧贴着水磨石地面,冰冷的触感刺入骨髓。肩膀上传来的力量如同液压钳,压得我肩胛骨咯咯作响,剧痛钻心。
我绝望地抬起头。
视野的尽头,是那双锃亮的、冰冷的黑色皮鞋。它们就站在我的脸旁。
然后,我的视线艰难地、一点点向上移动。
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深蓝色裤管…笔挺的中山装下摆…再往上…是那只按在我肩膀上的手。手指异常粗长,骨节分明,皮肤是毫无血色的惨白,指甲修剪得极短,泛着一种金属般的光泽。那力量,那冰冷…绝非人类!
视线继续上移,越过宽阔得异乎寻常的肩膀,最后,定格在那张脸上。
巨大的黑色方框眼镜,如同两片深不见底的墨池,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和表情。镜片后面,是绝对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微微向下撇着,形成一个冰冷、漠然、毫无人类情绪的弧度。
他没有低头“看”我。他的脸,正对着前方,仿佛我只是脚下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但那只铁钳般的手,却精准无误地宣告着他的掌控。
“滋——”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如同电流通过金属的声音,似乎从那巨大的眼镜框架边缘传来。
紧接着,一个冰冷、平滑、没有丝毫起伏,如同两块金属片摩擦发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里,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刺入脑髓:
“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纸条!规则五!广播的陷阱!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我完了。规则二…规则五…我触犯了不止一条!
那只冰冷的手开始施加更大的力量,仿佛要将我的肩胛骨生生捏碎!同时,另一只同样惨白、骨节粗大的手,缓缓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朝着我的头顶伸来!
他要做什么?!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我头发的前一刹那——
“嘎吱——!!!”
一声极其刺耳、如同金属被强行撕裂般的噪音,猛地从教室上方那个广播喇叭里爆发出来!这声音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噪音都更加狂暴、更加尖锐、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
“滋啦——!!!”
噪音瞬间达到了顶点!整个教室的灯光疯狂地闪烁起来!惨白的光线如同失控的利剑,在墙壁、桌椅、那些凝固的“同学”身上疯狂切割!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刺鼻的、如同电线烧焦的焦糊味!
按住我肩膀的那只铁手,在这狂暴的噪音和灯光闪烁中,似乎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短暂的凝滞!那力量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
就是现在!
求生的本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我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滚!肩膀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但我成功地挣脱了那只冰冷铁手的钳制!
我甚至来不及站起,手脚并用地朝着近在咫尺的教室后门爬去!身后,那狂暴的噪音如同实质的浪潮紧追不舍,灯光疯狂闪烁,将整个教室变成一片光怪陆离、充满尖叫(无声的尖叫)的地狱!
“砰!”
我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了那扇虚掩的后门,连滚带爬地扑进了外面的走廊!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
我不敢回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奔跑!走廊里空无一人,惨白的灯光因为噪音的影响也在疯狂闪烁,墙壁上的影子扭曲舞动如同群魔!
跑!离开这里!离开四楼!离开这个广播指定的、永远不能去的死亡之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我冲向楼梯口,几乎是滚下楼梯,一层,又一层…直到双腿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在了一楼大厅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我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肩膀的剧痛火辣辣地传来。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嗡鸣,那是刚才噪音留下的创伤。
大厅里一片死寂。头顶的灯光不再闪烁,恢复了那种均匀得令人心悸的惨白。
暂时…安全了?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一阵清脆的、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从大厅的另一端,不紧不慢地传来。
不是教导主任那沉重的金属脚步声。也不是广播里那冰冷的电子音。
这脚步声优雅、从容,却带着一种穿透寂静的冰冷质感。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
大厅深处,逆着惨白的光线,一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窈窕的身影,正缓缓地朝着我的方向走来。她的步伐不急不缓,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节拍上,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出清晰的回音。
光线勾勒出她修长的腿型和包裹着精致套裙的腰身曲线,却看不清她的脸。只有那鲜艳如血的鞋尖,在惨白的光线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泽。
她是谁?新的规则?新的…猎手?
我瘫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那抹刺目的红色一步步逼近,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肩膀的剧痛提醒着我刚刚逃离的恐怖,而眼前这未知的存在,带来的寒意丝毫不减。
这所学校的规则,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而触犯它们的代价…才刚刚开始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