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亦基本不回家,但一回家就疯狂折腾我到半夜。
我以为他是想报复我。
毕竟,当年父亲以他毕业和前途为要挟。
他被逼娶我,他的白月光也被送出国。
后来,我放下一切离开,只给他留下了一句话。
「沈明亦,亏欠你的,这么多年早该清了。」
他却满世界疯狂找我。
1
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我裹紧了被子,尽量让自己从刚才的凌乱中回神。
满身的红痕,骨头像散架一般,还伴随着黏腻的不适感。
那一瞬间,我只希望沈明亦赶紧洗完出来,换我去浴室洗尽这一切。
手机显示十二点半,我点开消息,沉寂已久的校友群突然疯狂刷屏。
「恭喜沈总拿下重点项目!」
「沈学长和许学姐郎才女貌,双剑合璧,强强联合!」
「二位是我们 A 大的榜样力量!」
点开群里的公众号推送,里面有张特写,沈明亦热情招待视察的领导,而许如溪一脸崇拜地望着他。
换作以前,我可能还会介意,甚至会转发给他,要他注意点。
而现下,我随大流,点了三个大拇指表情,发送。
水声停了,沈明亦从浴室出来,简单裹着一条毛巾。
他面无表情地往我这瞟了一眼,准备穿衣服。
沈明亦平时基本不回家。偶尔回来,折腾完我,就去次卧休息。
都说两个人在一起是要生理性喜欢,但沈明亦在「生理性」和「喜欢」之间,可以分得很开。
「沈明亦,她回来了,我们是不是可以——」
他穿衣服的手一顿,随即警惕地看向我:「你,不要搞些有的没的。」
「嘭——」
主卧的门被重重关上。
可我想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到此为止了。
2
昨晚太累,加上第二天是周末,我一觉睡到了十点。
我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看着那串熟悉但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我不情愿地接起。
「喂,爸,什么事?」
「我刚刚跟明亦说了,晚上回来吃饭。」
「好的,爸爸。」
对方直接挂断了。
这么多年,父亲对我的态度,比起女儿,更像是他随便招呼的牛马。
到老宅时,沈明亦和父亲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热络地聊天。
一个年轻女人坐在沈明亦身侧,目光炯炯地看着两人。
我脚步一顿,认出她是昨天公众号推送上的许如溪。
她看向我,下意识地往沈明亦身旁靠了靠。
「这是岑茉吧,好多年不见了!」
我微微一笑,朝她礼貌地伸出手。
「好久不见。」
她没有理会我悬在半空的手,而是转向沈明亦,继续探讨他们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
我收回手,在一旁坐下,安静地听他们的宏伟蓝图。
至始至终,沈明亦都没有分一个眼神给我。
倒没有很难过,因为被忽视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
他们又聊了一会家常,父亲突然转向我:「岑茉,你跟王妈去储物间,把我刚说的那瓶红酒找出来。」
「如溪,你带回去,品尝下。」
在储藏间找了一会后,我将红酒拿到客厅。
他们谈话大概是结束了,只有许如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我把酒摆在她面前,准备离开,她突然开口:「岑茉,让你陪在明亦身边五年,已经够了。」
我转过身,刚想开口,她双眼瞬间充满泪水。
下一秒,一颗泪珠从眼角滴落。
恰好是沈明亦和父亲从书房走出来的瞬间。
「怎么回事?」沈明亦跑过来问她。
「没什么,明亦,岑老师。」她略带几分怯意,「跟岑茉没关系,是我说错话了。」
另外两人的气压低得可怕。
「道歉。」沈明亦冷漠地开口。
而父亲站在书房门口,神情冰冷。
我淡淡开口:「许小姐既然觉得我待客不周,那实在是不好意思。」
沈明亦有几分诧异地看向我,似乎没想到我能这么快妥协。
许如溪故作坚强地收起眼泪,整理了一下情绪,说还有事情先走了。
沈明亦将她送到大门口。上车前,她凑到沈明亦耳边,温柔地耳语几句。
我看到沈明亦耳廓微微泛红,眼底尽是笑意。
我突然觉得,群里那些点赞之语,确实有几分道理。
的确是天作之合。
送上车后,沈明亦转身,看向刚把视线瞟向另一边的我。
他眉头微皱:「你别多想,也别……无理取闹。」
我淡淡地看他一眼。
他似乎还以为,我会吃这种醋。
可我早就不在乎了。
3
晚饭后,父亲突然要我去他的书房。
自从母亲去世后,书房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可以进入。
沈明亦经常和他在书房谈事情,而我许多年没进来过了。
我看着眼前老式的书桌,桌上摆件的布置,似乎和我记忆中的没有什么区别。
父亲一脸严肃。
「岑茉,这次许如溪回来,我是知道的。」
果然,他早就知道许如溪回国的事情。
我的父亲,知道我老公的白月光回国。
还不一定打算告诉我。
比起难过,我更多的是觉得几分可笑。
这个家,我才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人。
「她还挺有礼貌的,一回国就来拜访,说感谢我五年前给了她这个机会,能出去看看。」
嗯,还是一如既往地胳膊肘往外拐。
我低眉顺眼地点点头。
「当年你明明喜欢沈明亦,我也给了你机会,可你自己没用,我有没有说错?」
我机械地摇头。
这么多年,我明白,顺从会比顶撞更快结束这些痛苦的对话。
可他下一句话却让我十分意外。
「早点怀上他的孩子,这样你们的感情就稳定了。」
「别到时候连做试管这种事,还要我提醒。」
我唇角抽了抽。
太可笑了。
他明明就看得出来,沈明亦这么多年,对我只剩下厌恶了?
这样的家庭里成长的孩子,又怎么会幸福。
我没忍住,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啪——」
清脆的巴掌声从书房里传出来。
4
我从书房出来时,沈明亦正看向书房门口,还有我脸上那些清晰的红印。
他的目光没有过多停留,继续刷手机。
我轻笑,自己为什么还是那么急躁,明明顺从就好了啊。
表达自己的态度,从来没有任何意义。
我收拾好东西,打算自己回去。
沈明亦也告辞,准备离开。
我刚想叫车,沈明亦突然站在我身边。
「我送你。」
一路上,车里的氛围十分安静,没有人主动说一句话。
车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时,我的目光看向窗外的一家面馆。
「晚上没吃饱?」左侧传来一道声音。
我缓缓摇头。
车很快驶离那个红绿灯路口,我看着逐渐远去的面馆。
有些事情,真的回不去了——
「茉茉,岑老师只是说话严厉了一些。」
18 岁的沈明亦看着 16 岁的岑茉,一个人坐在面馆里,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还吸溜着面条。
他像看个小傻子似的看我,快憋不住笑。
我疯狂摇头:「他就是不爱我,不爱我……」
嘴里嚼着一块红烧牛肉,牛筋太多根本嚼不烂。
一边哭啊哭,一边嚼啊嚼,差点噎着。
沈明亦飞快地去帮倒杯水,轻柔拍着我的背,眼里都是化不开的温柔。
那个时候,他还是我父亲资助了十几年的学生。
他就像一个邻家哥哥。
他说父亲没有恶意,都是为了我好。
他说他考上了刚考上了 A 大医学系,父亲正好是他们系的教授。
他说他会带着我一起复习,希望我和他上同一所大学。
……
记忆里那个温暖的少年,好像生命里的一场梦境。
匆匆来过,然后只剩下冰冷的现实。
5
沈明亦难得连续两个晚上回家。
这个房子是母亲生前买给我的,算我的婚前财产。
沈明亦双亲都已离世,父亲为了给足沈明亦安全感,送了他一套房。
结婚后,我也向他提起过,如果他有想法,我可以搬去他想住的地方。
他以需要单独的空间为理由,拒绝了。
刚关上门,沈明亦接起了一个电话。
「如溪,什么事?」
我不自觉地朝他看去,不知道许如溪和他说了什么,脸上浮现了一层浅笑,双眼温柔。
这样的他,真的久违了。
他们没聊多久,沈明亦挂断了电话。
他皱着眉,看见我脸上还没完全消下去的巴掌印,缓缓开口:「爸说话是重了点。」
「但是岑茉,你可以好好跟他谈。」
「你每次,哪怕在床上,总是一副自己被弄得很可怜……」
「什么?」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看看如溪,你俩都是A大毕业的……你看看现在的她,再看看现在的你。」
「除了弄些小把戏、装可怜,你还能做什么?」
他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
我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突然丧失了争吵的力气。
只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一颗一颗流下来。
「沈明亦,你叫爸的这个人,要我和你有个孩子。」
「而我,一点都不想,和你生个孩子。」
「一点都不想,和你养育一个生命。」
沈明亦有些不知所措,他看向我,缓缓开口:「你又在发什么疯?」
我尽力去控制那奔涌的泪水,「许如溪也回来了,你们可以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
「我们没必要再互相折磨。」
我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巾,慢慢擦去脸颊的泪水,说出那句我以为我没有勇气说出口的话。
「离婚吧。」
6
如果说,十年前,有人告诉我未来可以嫁给沈明亦,那时的我应该是欢喜的。
沈明亦第一次出现在我家时,我才知道,父亲这么多年一直在资助他。
他没有因自小被收养而胆小拘谨,反而谈吐得体,大方从容。
父亲对我多年的冷漠,加上父亲眼里全是对他的赞赏和欣慰,让我以为,父亲期待培养的孩子,是他这样的。
之后,沈明亦的人生就像开挂了一样。
大二进入父亲课题组学习,在硕士期间,高质量的论文成果就拿到手软。
他和父亲是众人称颂的良师益友。
而我,父亲说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许我在学校暴露和他的关系。
沈明亦安慰我:「茉茉,老师他只是不想你像有的子弟那样,被惯坏后一事无成。」
他满眼鼓励地看着我:「茉茉,好好努力,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
那时起,我对沈明亦产生一种莫名的依赖感。
他会在父亲责备我时,出面维护我。
他会在他爬山的时候带上我,要我好好锻炼,好好吃饭。
他会陪我拼我喜欢的乐高,看我喜欢的电影。
受他的影响,我似乎慢慢从冰冷的家庭环境中走出来。
研究生后,我会反复认真看他发表的论文,向他请教各种各样的疑惑。他也会耐心地回答我。
我以为我和他之间,在积年累月的相处中,会有无限的可能。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许如溪手上,戴着一枚熟悉的戒指。
那枚戒指,我记得清清楚楚。
是我陪着沈铭亦挑的。
我一直以为,那是留给我的。
可是,最终戴上它的,却是许如溪。
许如溪是他的邻家妹妹,从小父亲酗酒,母亲和别人跑了。
他们一起经历了苦日子,拼命学习,考上了A大。
我曾一直以为,他只是把她当成妹妹。
是我太天真了,太小看青梅竹马的情谊。
7
许溪如很快和沈明亦公开了关系。
那时候,我很难受,但是知趣地不再打扰他。
可许溪如主动找上了我。
刚在咖啡厅坐下,她便红了眼眶,声音委屈又楚楚可怜。
「岑茉,我知道……岑院长这些年一直资助明亦,他现在也是我的硕导。」
「你们对我们的帮助,我一直都记在心里,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只求求你……不要跟我抢明亦,好吗?」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有的人甚至有些鄙夷地看向我。
我盯着眼前的黑咖啡,只觉得异常苦涩。
我给许溪如递了张纸巾,缓缓开口: 「这也是他的意思吗?」
许溪如抽泣着,默默点头。
我惨然一笑。
「许如溪,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祝你们幸福。」
晚上,我接到了沈明亦的电话。
屏幕上熟悉的号码跳动着,我盯着它看了几秒,心脏仍有些莫名的悸动。
「什么事?」
沈明亦的声音低沉,是从未有过的疏离。
「岑茉,你今天是不是见到了溪如。」
我没有否认。
「她说,你很生气我们在一起。你也说了许多过分的话。」
我眉头微微蹙起。
她在撒谎。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
「如溪从小吃了很多苦,等了我很多年,她不能没有我」
「我也不能对不起她。」
听到这个解释,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从来没有表达过我的心意。
可他,却又在解释什么呢?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更让我的心冰凉透底。
「岑茉,如果你生气,就尽管恨我。请你不要找溪如的麻烦。」
我找她麻烦?
在他眼中,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这么多年的期待,到头来只是这样一个结果。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开口: 「沈明亦,不管你信不信。」
「我没有找许如溪麻烦。」
「我之前是喜欢你,但现在,从此刻起。」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我挂断了电话。
难受了一个月,我告诉自己,就此放下吧。
情场失意,我就开始全身心投入科研。
两年后,我有不错的学术成果,按照学院考核要求,我本可以顺利拿到出国深造的名额。
可命运的轨迹,仅仅在一个晚上,全然改变。
8
我硕士毕业那年,他和父亲第一次有些争执。
那段时间,书房经常传出争论的声音。
有一次路过书房,我居然听见,他们谈论的事情和我有关。
「明亦,岑茉对你的心思我看得出来。」
「如果不是……也不会……」
父亲声音压低了几分,我听不太清。而沈明亦没有说话。
「娶了她,总比……要好。」
我心下一阵发紧,没想到父亲直接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沈明亦仍旧没有说话。
「明亦,为了你顺利毕业,还有你的前途,好好考虑一下。」
「嘭——」
我用力推开门。
「你是不是有病,有必要拿这种事情要挟人吗?」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父亲说过分的话。
下一刻,一个摆件狠狠朝我砸来。我躲闪不及,汩汩鲜血从我额角冒出。
「滚出去。」父亲愤怒地开口。
我下意识地看向沈明亦。
这一次,他没有开口帮我说话,只是冷冰冰地看着满脸是血的我。
从那刻起,这个眼神,伴随了我五年。
我还是不死心,想找沈明亦解释。
但他直接将我拉黑了。
我想既然如此,那我只能自行证明我没有要求父亲要他娶我的意思。
刚好,系里有个机会,可以推荐出国。
按照考核标准,不出意外,我应该能拿到这个名额。
远离这一切,总可以了吧。
而名单公布当天,这个名额给了许如溪。
我的硕导无奈地安慰我:「没办法,这次调整了评定细则,听说是岑院长要求的……」
公布结果当天,我看到许如溪站在街角,双眼通红地倒在沈明亦怀里。
「明亦哥哥,我不想出国,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岑茉为什么那么幸运,可以在你的身边……」
沈明亦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听话,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有选择。」
9
我不想做莫名其妙棒打鸳鸯的人。
我不想和这他们纠缠,更不想出国放弃这个机会。
而且,那个出国名额,明明按照以前的评定标准,就该是我的。
我写了一封信,绕开学院,直接给了学校。
我阐述了学院突然修改评定规则,无理由地降低学术论文的质量在评定的占比。
可回复石沉大海。
随之而来的,是父亲知道我因为名额的事情去学校闹,把我关在家里。
他没收了我的手机,阻断了我一切和外界联系的方式。
我用绝食抵抗。
我那时候还希望,所谓的公平会到来。
可我没等来学校的回复。
反而等来了沈明亦。
他看见我虚弱地躺在床上,眼里没有心疼,只有我看不懂的复杂。
「我娶你。」他缓缓开口。
我拖着一口气,尽力开口:「明亦哥,我没有,想要……」
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了。
我看着被绑住的双手,还有匀速进入身体的点滴,突然觉得很无力。
这一生,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主。
我有时候在想,父亲明明就知道沈明亦不喜欢我,怎么可能为了我,强行要他娶我。
可没人会给我答案,也不知道从何查起。
沈明亦恨父亲吗,我想多少是有的。
但是多年的栽培,多年资源的倾斜,他找不到立场去恨他。
所以他将这一切算在我的身上。
10
「离婚吧。」
我又重复了一遍。
沈明亦微微怔了一下,似是有些意外。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我爸那里我可以配合你演戏……」
「更何况,就没什么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终于可以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的思路一下子清晰起来。
「毕竟,沈太太这个位置,早该物归原主。」
沈明亦看着我,迟疑了一秒。
「好。」
他站起来,仿佛有什么急事一样,匆匆关上门离开。
过了几天,我们去办理离婚登记。
在等候期间,我想起结婚前,气氛比现在好不到哪去。
登记当天,我们俩一言不发,草草签字。红本盖上戳之后,沈明亦没有碰过一下。
「别丢了,万一哪天用得到,还得补办。」
我还略微回嘴,说他在外面干什么我不会管。
「我只有一个要求,别得病传染给我就行。」
他十分讥讽地看着我。
「岑茉,你想多了,我连碰你的兴趣都没有。」
这句话他倒是食言了。
程序很快走完,就只剩下一个月了。
临走时,沈明亦突然开口:「岑茉,反悔还来得及。」
我笑了笑:「不会的。」
11
冷静期内,我参加了一次校庆。
我想着很快就要摆脱这奇怪的关系,心情松快了许多。
多认识一些人,争取让自己尽快走出去。
校友会上,天南地北的同学难得回来一趟,我也加了一些很多年没见的同学的联系方式。
不过,大家讨论最多的,还是沈明亦和许如溪。
有的感叹沈明亦是天生男主剧本,天赋加贵人 buff 叠满。
有的磕他和许如溪的爱情,说一路扶持,顶峰相见,猜测他们是否好事将近。
更有甚者说,传闻系里有教授想将自己女儿介绍给沈明亦,可惜人家为了许如溪,守身如玉。
听到这四个字,我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果然,在世俗的想象里,强者都是那么冰清玉洁。
系里同学聚会上,主桌中心的两个位置迟迟未有人入座,大家都心知肚明是留给谁的。
直到沈明亦和许如溪并肩而来,周围开始疯狂起哄。
沈明亦绅士地帮许如溪拉开座位,然后半推半就地致辞。席间,大家自然而然地向他俩敬酒。
沈明亦偶尔瞥向我这边。
我觉得有些好笑,难道他想看到我没了他,要死要活的样子?
不过,这些应酬场合,我还是有些不习惯。我打算去洗手间的清静一下。
听着喧闹声越来越远,我长舒了一口气。
「岑茉。」
许如溪朝洗手间的方向走来,浑身散发着酒气,带着几分醉意。
防止她奇怪的手段,我本打算直接走掉。
「其实,这五年,我和明亦每年都会在国外见面。」
我顿住。
也对,只是异国,又不是生离死别。
是我自己困在茧房里,一直以为是自己害得他们不能相守。
「而且,当年,其实是我去求岑院长,让他把名额给我。」
「可笑的是,他是你爸爸,却一副很讨厌你的样子。」
「明明那么好的机会,居然愿意给我。」
「更可笑的是,你和明亦都以为,是你爸爸为了你,故意那么做的。」
「明亦因为这件事,对我愧疚了好久。每次做完,他都疯狂地和我说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我的指尖微微发冷。
她缓缓走近我,带了几分讥笑:「他说,每次和你都不尽兴,你总是装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亏我以前还把你当做竞争对手。」
「没想到,你这么没用。」
她满意地看着我一脸懵圈的样子,径直走入洗手间。
只是她不知道,沈明亦早已出现在她的身后。
沈明亦似乎也沉浸在震惊之中。他盯着我,似要开口说什么。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与他擦肩而过。
他叫住我。
我没有回头。
「不重要了。」
12
聚会结束的那个晚上,我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我梦见很小的我,惊恐地看着母亲从书房被抬出来,腿上全是不断流出的鲜血。
书房里,纷飞的纸片簌簌落下,浸在一滩殷红的血里。
画面一转,我满心欢喜,举着刚学会画的卡通人物,放在父亲面前。
而那人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刃:「一天到晚尽搞些没用的东西,你和那个女人一样……」
「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只会招惹是非。」
我感到一阵难受。
然而下一秒,沈明亦在阳光下,温柔地欣赏我的涂鸦。
「哇,茉茉好厉害,画得真好。」
正在我开心的时候,沈明亦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场景迅速转换到我的卧室。
他眼神迷离却没有一丝温柔,整个人重重压在我的身上。
他狠狠地咬我的耳垂,疯狂撕开我的衣服,嘴里反复呼唤着:「如溪……」
我极力想推开他,可他力道更大,而我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我瞬间惊醒。
小时候,父亲除了看中我的成绩,其余一概没有兴趣。
我一度以为他只是对我要求严格。
现在看来,相较于她对沈明亦用心培养,对我仿佛仇人之子。
而沈明亦,他出现在我生命里的那几年,大概是为数不多的亮色。
所以,尽管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内心深处始终对他保持一丝柔软。
可现在,我只觉得荒唐和失望。
指尖微颤,有种迟来的痛感。
这些年,我在一次又一次莫名的伤害中,自困囚笼。
兜兜转转,这些人,我自以为有所亏欠的人,却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
可我想要的呢?
13
我联系了我的硕导。
这几年,她从离 A 大离职去了北城。我通过同学聚会,要到了她现在的联系方式。
「岑茉,我的天,真的是你!」
听见王老师电话里欣喜的声音,我有些感动。
我向她提了重回实验室的想法。
「岑茉,尽管你是我的学生,我还是要看你的能力。」
她邀请我:「你先进我的实验室,锻炼一段时间吧。」
我答应了。
「岑茉,当年,其实我很看好你。」
「但你总给我一种很没有自信的样子……所以岑茉,要先相信自己。」
我眼眶微热,连声向她道谢。
13
临近冷静期结束,我很客气地联系沈明亦,提醒他领离婚证的事情。
「钱我会给你一部分。」沈明亦说。
我没有拒绝,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
看着钢戳盖上的红本,我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微笑。
这一次,沈明亦自己收好了这本离婚证。
或许因为上次许如溪的话,沈明亦多年冰冷的表情,有些松动。
他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岑茉,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以前那些事,就算了……」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微微怔住。
算是这么多年,我终于等到了他的一句原谅。
可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又何谈原谅?
我摆摆手:「没必要。」
「沈明亦,即使有亏欠你的,这么多年,早该清了。」
我认真地注视着他。
「今后,各自安好。」
14
我很快去了王老师那里。
上飞机前,我把他们所有人的联系方式一一拉黑。
落地找好住所后,我迅速换了手机号码,开始投入实验室的工作。
我努力找回当年的状态。
毕竟五年没看文献,也没做实验,刚开始有些吃力。
所幸,王老师和实验室的人都很好。在他们的帮助下,我逐渐进入了状态。
拿到博士录取通知的那天,王老师拉着课题组聚餐。
席间,王老师喝得有点上头,挽着我的手说:「岑茉啊,当年我在 A 大,最看好的学生。」
「可惜,一毕业,人就不知道去哪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着,拿起酒杯,感谢她给我这次机会。
她轻轻和我碰杯,继续道:「当年啊,我也因为那个出国名额的事,找过岑院……」
「没用,那人,哎……」
王老师抿了一口酒:「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是亲戚。毕竟这个姓也不常见,你又是本地的……」
我笑了笑,说怎么可能呢。
王老师继续回忆:「那段时间啊,他们课题组还出了问题。」
「好像他最喜欢的学生,数据被盗了,还卖出去了。」
「他还专门给我们开了个会,大概就是警告我们,要是谁干的就主动承认,不然就……所幸,后来没有提前发表。」
我一愣,那个时候父亲和沈明亦的争执,莫非是因为这个事情?
「所以说,你们要保管好自己的实验数据。」
众人纷纷表态说是。
这时,另一个老师顺着话茬,问道:「哎,你们说的是 A 大的岑院吗?」
我和王老师没有否认,眼神透露着好奇。
「我听我国外的朋友说啊,他年轻的时候,在国外,有过一段……」
王老师酒略醒了几分,眼神更加好奇:「真的假的?」
「不保真啊。但是听说,他妻子知道了,专门跑到国外,闹呢……」
「然后呢?」
「然后,差点离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没离成,他就回国了。」
王老师咳嗽了一下:「好了好了,这个都是坊间传闻啊,你们不要出去乱说。」
众人附和,随即话题又聊向别处。
我冷冷地看着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15
拿到离婚证后的第三个月,沈明亦突然想到了岑茉。
那天,秘书提醒他明天的日期,他想起那天是岑茉的生日。
想了想,他拨通了岑茉的电话,但提示无法接通。
他又给岑茉发了一条微信,得到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他当下没有在意,想着岑茉离婚那天决绝的样子,估计还在闹脾气。
直到晚上和许如溪吃饭时,他突然走了神。
一种莫名的不安涌向心头,他借口有应酬,去了岑茉家。
他尝试着输入之前的密码,果然打不开门。
敲了几分钟门,无人回应。
他越发有些慌乱,但想了想,岑茉怎么可能就这么消失。
过去三十年,她几乎没离开过这座城市。
兴许是过生日,出去旅游了。
直到半个月后,他再次去了岑茉那里,还是无人开门。
他真的慌了。
他想联系认识岑茉的朋友,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对于岑茉的社交圈,一无所知。
或者说,岑茉在这个城市,就没有社交圈。
他谎称有事咨询,试着联系了岑茉同届的同学,大家都不清楚岑茉的去向。
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疯,他居然在岑茉家楼下坐了一整夜。
然而,直到上班前,岑茉仍旧没有出现。
接下来三天,他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去家敲门,可始终无人应答。
后背一阵发凉,他害怕岑茉就这样消失了,害怕自己真的把她弄丢了。
他不敢想象,岑茉如果真的从他生命中消失了,该有多绝望。
十六七岁的岑茉,望着他的时候,眼里有像星星一样纯粹的东西。
可经过这些年,岑茉像空有躯壳的假人,被迫接受他和岑老师的冷漠、打压。
他好像真的把她弄丢了。
他心里什么时候有她的,他不知道。
或许是他和许如清在海外疯狂的时候,脑海里总会闪现岑茉的样子。
而他事后总会因为自己的开小差,向许如溪说抱歉。
或许是每次想念岑茉的时候,回家看她。
却在可以和岑茉真正相处时,害怕暴露自己的想法而躲进次卧。
但这一次,他确定了,一定要找到她。
16
沈明亦向岑老师坦白了他们离婚的事情。
本以为岑老师会有所动怒,可是他只是静静地思考了一番。然后说:「没事,明亦。」
「不管你和岑茉什么关系,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孩子看。你还是可以叫我爸爸。」
「明亦,我希望你现在主要的关注度,还是在项目上。」
「这个项目从构思到如今的结果,已经几十年了。现在正是关键期。」
「你不能为了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分散精力。」
沈明亦看着岑老师淡定的表情,内心复杂。
他似乎,真的不爱岑茉。
又过了一个星期,沈明亦报警了。
警察问失踪人员和他是什么关系时,他有些窘迫。
「前妻。」他轻声说。
警察要沈明亦提供关系证明,以及岑茉的信息。
他又急匆匆回去取离婚证。
警察根据离婚证上岑茉的身份信息,查询了相关记录,说岑茉有个北城的号码。
警察打了过去,下一秒,接通了。
「喂?」
听着电话里熟悉的声音,他突然心跳加速,有一阵莫名的激动。
警察眼神示意他冷静,并告知岑茉打电话的目的。
岑茉愣了一下:「我很好,没有生命危险,人在国内。」
沈明亦想直接和岑茉说话,没想到岑茉开口:「警察同志,我的电话是个人隐私,还请你保密。」
「尤其是对我前夫。」
说完,挂掉了电话。
警察白了他一眼,大概猜到岑茉是故意不联系他。
得知岑茉没有生命安全问题,他稍微安下心来。
可是,北城那么大,又上哪找她呢?
17
再次见到沈明亦,已经距民政局那次快过去一年了。
我以为能看到他神采奕奕的样子,或者手上已经有了婚戒。
可他消瘦了很多,神情疲惫,手上空空如也。
他站在实验楼的树下,静静地看着我。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期待感。
「有事?」我主动问。
他眼神似有些泪光。
「岑茉,我找了你半年。」
我微愣。
本以为,上次警察那通电话后,他就不会管我的去向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去吃晚饭了。」
我欲要离开,他突然拉住我的手。
我好笑地看着他:「沈明亦,你不会是想和我破镜重圆吧。」
「许如溪知道你来找我吗?」
他微微一顿,拽着我的手更紧了几分。
「放手。」我严肃地说。
他只是一味地抓着我。
「岑茉!」
我回头,王老师朝我这边走来。
她看到沈明亦抓着我手的样子,微微皱眉。
沈明亦像是回过神来,松开了我的手。
王老师将我拦在她身后,打量了一会沈明亦:「诶?沈明亦?」
她顺势看向我,眼神询问我是否认识。
我飞快地找了个借口:「王老师,这位先生好像认错人了。」
沈明亦看了我一眼,调整了下情绪。
「王老师,好久不见。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这位女士,很像我的旧友。」
王老师爽朗一笑,和沈明亦寒暄了几句。
然后沈明亦识趣地离开了。
王老师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开口:「好歹一个公司老总,怎么像落魄了一样。」
18
那次之后,沈明亦没有继续找我。
我当他是一时冲动,到了一定的社会地位,有时图个新鲜。
再听到关于沈明亦的消息,是在新闻上。
他的公司宣布,有一款研发多年的药物,因未达到预期效果,无限期停止。
过了两个月,他们公司发出另一则声明。
许如溪因私自泄露并倒卖公司机密,被公司开除。现已立案侦查。
尽管这些事情与我早就没关系了,但还是有种吃到熟人大瓜的震惊感。
没过几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岑茉,我是沈明亦。」
我没有说话。
「爸进 ICU 了,你要不要……回来一趟?」
我向王老师请了假,买了第二天回家的机票。
加回沈明亦的微信后,他给我发了医院和病房信息。
看到浑身插管的父亲,比起难过,更是一阵唏嘘。
「已经过了危险期,现下应该能好转。」
「那就好。」
我和沈明亦找到一家餐厅吃饭。
比起上次我见他时,他的状态好了很多,人也似乎轻松了不少。
「岑茉,对不起。」
我没想到他一开口居然是这句话。
我对他的话不知所谓,于是调侃他:「你展开说说,看有没有道歉到我心上。」
「我一直以为,当年是你偷了我的实验数据……」
我一脸问号地看着他。
「我快毕业那年,爸查到,有公司拿到了我们的数据,想抢先申请专利。」
「然后,如溪跟我说,她有次看到你动了我的电脑。」
「再加上你当时发了一篇文章,有些思路和方法,跟被泄露的数据用的设计,很像……」
我气笑了。
当年,沈明亦每公开发表一篇论文,我就反复琢磨,自然而然学到了一些他的研究思路。
「大哥,咱俩研究的疾病模型都不一样。」
「就凭这个,你们就认为是我干的?」
沈明亦抿了抿嘴唇:「后来我又查到聊天记录,发现卖数据人的微信头像,和你的,一模一样。」
「之后,爸动用各种手段,才让对方把数据删掉……」
我打断他:「你们都不动脑子吗?我有什么动机去做这件事?」
沈明亦看着我愤怒的表情,思索再三,还是说了。
「岑老师……爸说,因为你喜欢我,而我跟许如溪在一起。你得不到,所以想毁掉我。」
尽管我对这个父亲的爱已不抱任何期待。
但听到这句话,伤心和愤怒瞬间交织在一起。
沈明亦看到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忍心继续往下说。
我示意他继续。
「他说,如果不是他没有盯住你,也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
「娶了你,把你困在家里,总比你惹事生非要好。」
沈明亦说完,我的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
19
我愤怒地冲出了饭店。
五年的冷暴力,五年的折磨。
竟然是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
可笑的是,我竟还莫名其妙,自己内疚了五年,自我折磨了五年。
有一瞬间,我想冲进医院,告诉医生放弃治疗。
沈明亦拦住想拔管的我。
「对不起,对不起,茉茉……」
「最近我才知道,这些都是许如溪,顶着你的头像干的……」
我泪如雨下,双眼尽是失望。
女不知父,父不知女。
而这个曾经在我生命中,为数不多给我温暖的人,成了霸凌我的帮凶。
「啪——」
沈明亦没有躲避这一巴掌,沉默地站在原地。
我再次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连夜回了北城,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一秒。
从今往后,这里的一切,彻底与我无关。
20
又过了一年。
课题进入关键期,我每天几乎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泡在实验室。
我知道,我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都要为我自己想要的,拼尽全力。
当沈明亦来实验室找我时,我顶着一头油发看见他。
看到我这样子,他有些猝不及防。
而我直接无视他。
「茉茉。」他又想来拉我的手。
我直接踹了他一脚,扭头离开。
「爸,他……痴呆了。」
我没有停住脚步。
沈明亦追上我。
「茉茉,谈谈好吗?」
「沈总,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由于刚刚动静不小,实验室有人侧目。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议论,我找了家咖啡厅。
「自从上次住院后,他的记忆开始衰退,现在几乎谁都不认识了。」
我冷漠开口:「我不会回去的。」
「我知道,茉茉。」沈明亦一脸温柔地看着我。
「我给爸找了家疗养院,他已经这样了,也不会干涉我们的生活了。」
「这些事情,都尘埃落定了。」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眼里充满了期待。
我笑了。
沈明亦瞬间有些激动,但我下一句话,给了他当头一棒。
「沈明亦,这辈子,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我掏出了手机。
那是我来北城前,在父亲书房拍到的。
那一天,我抱着很多年不会再见的心态,去看了父亲。
他碰巧出去了,而书房门破天荒没有上锁。
我那天也不知道怎么,想进去看一眼。
然后就在书桌上看到了几张照片。
照片里,年轻的父亲将一个年轻女人搂在怀里,两人像是热恋的情侣。
那人不是母亲。
我颤抖地拿起一张照片,瞟见背后写了一行字。
「要是我们有孩子,该是明亦这样的吧。他很像你。」
另一张照片写着:「真好啊,明亦叫我爸爸了。」
我手抖着拍完所有的照片,并尽力将他们摆回原来的位置。
看到这些,沈明亦先是难以置信,然后脸色逐渐阴沉。
我玩味地欣赏着他的表情。
我猜的没错,沈明亦一无所知。
他立了这么多年如师如父的人设,怎么敢告诉沈明亦真相。
「沈明亦,我猜,他告诉你,他和你母亲是当年重要的合作伙伴。」
「他资助你,栽培你,甚至把别人做完一半的课题,直接拿给你做。而他给你的理由是,希望你尽快成长起来,然后将他们当年没做完的项目问世。」
这些事情,也是我来到北城之后,通过各种渠道,结合我的记忆,推测出来的。
沈明亦没有否认,脸色越发惨白。
「而你,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些馈赠。」
沈明亦,这个众人眼中,父亲费尽心力塑造的天之骄子。
在我心中,早就落下神坛。
「可惜,你们期待了那么久的项目,最终还是出了问题。」
「数据的事,他不深入调查,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这个事情安在我头上。」
「他想顺水推舟,把你绑在他身边,也为了他那点隐秘的心思。」
我勾了勾唇角,轻轻地笑了。
「你这声爸,叫到他临终,他会很开心的。」
「而我们,连兄妹都不可能。」
21
我瞟了一眼痛苦颓唐的沈明亦,起身买单,离开了咖啡厅。
如果沈明亦还有些良知,那么这些真相,会是他心中永远的刺。
他尊敬、相信甚至自我 PUA 式言听计从的人。
却有这样一个难以启齿,还和他息息相关的秘密。
而沈明亦今后怎么面对这个人,是自我人性的考验,与我无关。
这些年,我大概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不喜欢我。
因为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我都更像母亲。
而人心中的成见,就像是巍峨的高山。
看到我,他始终会想到,因为母亲的干涉,他自以为的真爱,最终只剩遗憾。
他或许,也将对母亲所有的恶意,施加于我的身上。
我不愿再回去看他的原因,还有一个。
我一直以为,母亲流产被抬出书房的场景,只是我的梦境。
可万一不是呢?
书房里有那么多关于他和沈明亦母亲的回忆。
难保母亲不会发现。
但真相,早已隐匿在岁月的长河,没有人知道。
我看了下细胞操作的预约时间,缓缓向实验楼走去。
秋天的北城,凉风吹散了我的发丝。
10 岁的岑茉,只想像其他同学那样,有个心疼她的父亲。
20 岁的岑茉,只想追赶她信赖的沈明亦。
现在,三十几岁的岑茉,要为了她自己努力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