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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7 02:34:43

精选章节

坐在出租车上,行驶在新修的马路上,离开不大的市中心,前往学校。

温阳打开车窗,不自觉打了个冷颤,10 月份的天,有些凉了啊。

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伴随着早间新闻,不自觉的路已经走完了。

学校到了,走过了不算雄伟但和这所学校般配的大门,跟门卫大爷打了个招呼,又马不停蹄的迈向了早八。

树叶落得太快,来不及打扫,让落叶铺满了地面,可抬头看去,树上还是大片绿色,配上阳光,又是一副生机盎然。

笔直的道路上,小妈舍友带着自己的小土豆着急地赶路;一帮男生并排走着,个个流露着「老子最帅」的油腻;在道路的另一侧,几个青涩面容一边看着时间,一边着急地奔跑。背后带起了几个老油条的嗤笑说一句「一看就是大一的」,然后一起大笑。

一切和这座城市一样,每个人都在忙碌,却能感受到生活的平静。

教室的门还开着,老师刚刚开始点名,凭借着学号靠后的优势,温阳顺利混了进去,在一大群男生之中,找到了为自己而留的位置。

看向身边小丫头:「一会和我去吃早饭啊,然然」

常然然乖乖的点点头,又继续认真学习。

温阳笑了笑,伸手又摧残了一下某个小丫头的肉脸,就熟练的趴着桌子上,点开了短视频刷了起来。

时钟滴滴答答,太阳也像刚才的温阳一样偷偷的爬上了天空中央。

温阳半边身子,沐浴在阳光之下,配合着老师的讲课声音,她竟觉得颇有些惬意。

「下面这个问题,我们来找人回答一下。」讲台上的老师残忍地打破了这一份宁静。

温阳猛地坐了起来,一边在心中祈求「不要叫我,不要叫我啊」,一边求助地看向常然然。

「李杰同学,你来回答一下。」

「yes,还好不是我。」温阳又缓缓地倒了下去。

一扫刚才的紧张情绪,又变成了一条咸鱼。

「我觉得,这个问题要 42 号混凝土伴着巧克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一阵欢笑和老师难看的脸色,以及一个倒霉蛋平时分被扣五分的结果。

下课铃如约而至。

「走啊,小羊羊。」常然然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一把抱住了温阳的胳膊。

温阳看着身上的「挂件」,宠溺地一笑,前往了食堂。

蓝色的天空,配着热烈的阳光,显得那么有活力,亦如阳光下的两人。

「今天食堂那个炒蘑菇,做得真不错啊,那个鸡块也挺好的,你说对不对啊,小羊羊?」

常然然在宿舍里叽叽喳喳的,全然没有所谓 i 人的样子。

「嗯嗯。」温阳点着头还配合地发着声音,身体却极度诚实地奔向她那臭烘烘的小被窝。

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温阳觉得这就是她大学四年最好的归宿。

忽的,怀中多了一个热乎乎的奶团子,常然然不知何时钻了进来,正一脸贱兮兮的看着她。

「然然,你要干什么?」温阳警惕地看着怀中忽然娇羞的小姑娘。

随即两人叽叽喳喳的闹腾了起来。

温阳,23 年大一新生,本着服从调剂的优良传统,成为了物理系不可多得的女性人物,随即开启了摆烂生活。

至于室友常然然,则是某高考大省,上岸众生中的一个,表现出了对物理极大的兴趣和知识储备。

也是温阳大方摆烂的原因之一,可以说有她在,挂科可不会出现在温阳的身上。

而其他室友……拜托,普通学校物理系一个班有俩的姑娘,还挺好看,有多不容易,你晓得哇。

1 初见

如同这个故事一样,温阳遇见乌日格,也是一件普通的事。

9 月 21 号,星期五。

树叶落得快,扫也扫不及,金黄铺满了通往活动中心的小径。温阳被常然然半拖半拽地走着,嘴里嘟嘟囔囔:「小妈,饶了我吧,有这功夫我能在被窝里刷八百个短视频,看十只猫打架,或者……研究一下 42 号混凝土的拌合比?」

常然然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腰:「温小羊!物理社的破冰活动!狼人杀!多好的认识新朋友的机会!你看看你,除了我,还认识几个物理系的活人?再这么下去,毕业照上你旁边都得 P 个我了!」

「那不是挺好?省得找男朋友了。」温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初秋的夜风钻进脖子,让她缩了缩肩膀,「再说,物理社能有啥活人?不都是些讨论量子纠缠能纠缠出对象来的理论派,或者试图用薛定谔方程算自己脱单概率的实践派?」

「少贫!」常然然瞪她一眼,「新社长说了,这次特意邀请了其他院系的学长学姐联谊,拓宽我们的……呃,『物理视野』!说不定就有你的『真命天子』呢?」她促狭地眨眨眼。

温阳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我的真命天子现在应该在我温暖的被窝里等我临幸。物理系加联谊,这组合听起来就像把螺蛳粉放进法式甜品店,主打一个格格不入和……味道感人。」

话虽这么说,温阳还是被常然然生拉硬拽进了活动中心三楼的一间大活动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长条桌拼在一起,围了一圈椅子。空气里混杂着零食、奶茶和一点属于新场地的淡淡灰尘味。几个物理系的熟面孔互相点头,更多的则是陌生面孔,其中不乏几个看起来就很有「学长学姐」范儿的人。

温阳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斜对面、靠窗位置的男生。

他并没有特别张扬的动作,只是安静地坐着,微微侧头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活动室明亮的灯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鼻梁挺直,下颌线条清晰,带着一种不同于周围男生的硬朗气质。他穿着简单的深色卫衣,袖子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最让温阳在意的是他的眼神,很沉静,像秋夜里不起波澜的深潭,却又似乎藏着点……辽阔的东西?温阳甩甩头,把这奇怪的念头赶走。大概是物理题做多了,看人都自带滤镜。

「看什么呢?」常然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哦,那个啊,好像是经管院的学长,大四的,叫乌日格。听说实习刚结束,很厉害的。」

「乌日格?」温阳小声重复了一遍,名字有点特别。

「嗯,蒙古族名字,意思是『宽广』。」常然然不愧是学霸兼八卦小能手,信息掌握得飞快。

「宽广……」温阳又瞥了他一眼,正好对方似乎察觉到视线,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瞬。温阳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桌子上的木纹。再抬眼时,乌日格已经移开了目光,神色如常。

「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吧?」一个戴着眼镜、热情洋溢的男生站起来,是新任物理社社长张伟,「欢迎各位新老社员,还有来捧场的兄弟院系的朋友们!咱们今天的破冰活动很简单——狼人杀!规则都懂吧?不懂也没关系,边玩边学!咱们人多,玩标准局加个守卫吧?神牌预言家、女巫、猎人、守卫,狼人 4 个,平民 4 个。来来来,抽牌抽牌!」

一个装着卡牌的盒子在人群中传递。温阳随手抽了一张,飞快地瞄了一眼——**预言家**。她心里小小地哀嚎一声:完了,要动脑子了!她最怕当预言家,要分析要发言要带队,跟她只想当个闭眼划水平民的咸鱼理想背道而驰。

「天黑请闭眼——」张伟担任上帝,声音刻意压低,制造氛围。

温阳赶紧闭上眼睛,心里盘算着:第一晚验谁呢?验常然然?不行不行,太熟了没意思。验社长?感觉像个铁好人。她脑海里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乌日格那张沉静的脸。就他吧,看起来……挺难猜的。

「预言家请睁眼。」上帝的声音响起。

温阳睁开眼,昏暗的光线下,只有她和上帝能视物。她犹豫了一下,指向斜对面的乌日格,无声地用口型说:「他。」

上帝点点头,然后对她比划了一个手势——「大拇指朝下(狼人)」。

温阳心里「卧槽」一声,面上努力保持镇定,点了点头,重新闭上眼睛。第一晚就摸到查杀(狼人)?还是那个看起来气场沉稳的学长?这游戏开局就这么刺激吗?

「预言家请闭眼。狼人请睁眼……」

漫长的黑夜流程过去。

「天亮了,昨晚是个平安夜。」张伟宣布。

大家纷纷睁开眼睛,互相打量着。温阳下意识地看向乌日格,对方也正好看过来,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昨晚被预言家查验出狼人的不是他。温阳心里犯嘀咕:这么沉得住气?果然是高手?

「从 1 号玩家开始顺序发言。」张伟指向坐在他左手边的一个圆脸男生。

1 号是个物理系的大一新生,明显很紧张:「我,我是平民啊,什么都不知道,过。」

2 号、3 号发言都中规中矩,没什么信息量。

轮到 4 号的常然然了。她推了推眼镜,小脸上一片认真:「我是好人牌。昨晚平安夜,女巫没用药或者守卫守对了人。我是建议预言家如果验到查杀,可以跳出来报信息带队了,毕竟第一轮信息少。」

5 号、6 号发言依旧划水。

到了 7 号乌日格。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但很有磁性,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7 号发言。我也是好人阵营。平安夜是好事。前面几位发言都比较简短,信息不多。4 号(常然然)建议预言家跳出来,我觉得可以再观察一轮。预言家自己判断,如果觉得有必要跳,就跳;如果觉得能藏一轮多验一个人,也可以藏。我目前没有听到特别爆狼的发言,暂时不点人。过。」

他的发言逻辑清晰,语气沉稳,完全听不出任何心虚。温阳心里更打鼓了:这家伙,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装的?还是自己验错了?不可能啊,上帝明明给的狼人手势!

接下来 8 号、9 号发言,10 号是张伟(上帝不参与发言),11 号、12 号都发言平平。

终于轮到温阳,她是 12 号之后的 13 号。她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飞快转着。要不要跳?常然然建议跳,乌日格建议再藏一轮……她看着乌日格那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外加一点被咸鱼耽误的表演欲)突然冒了上来。

「13 号发言。」温阳坐直了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底气,「我是预言家,昨晚查验的……」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乌日格,对方也正看着她,眼神依旧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温阳心一横,「查验的 7 号(乌日格),查杀!」

「嚯!」活动室里响起几声小小的惊呼和议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温阳和乌日格身上。

温阳手心有点冒汗,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我第一晚验他,没什么特别理由,就是觉得他气场强,想看看底牌。结果摸到狼。所以,今天全票打飞 7 号!警徽流的话……」她卡壳了,警徽流是什么来着?哦对,要留两个查验目标。「警徽流先留……呃,留 9 号和 3 号吧。过了。」

她说完,赶紧低下头,感觉脸上有点烧。天知道她刚才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跳出来指认一个气场这么强的学长是狼!

轮到 14 号发言,是个学姐,她笑着说:「13 号跳预言家给 7 号查杀,力度很大啊。7 号同学,你有什么要说的吗?现在可是你的表水(解释)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转向乌日格。

乌日格脸上没有任何被指认的慌乱,反而露出一个很浅淡、甚至有点无奈的笑容。他缓缓开口:「14 号说得对,该我表水了。13 号小朋友跳预言家给我发查杀,我肯定不认啊。我底牌是张好人牌,而且是一张强神牌。」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看向温阳,「小朋友,你验错人了。或者……你根本就不是预言家?你是狼人悍跳(冒充预言家)想抗推(票走)我?」

他的反问平静却有力,带着一种年长者对「小朋友」的包容和质疑,瞬间让温阳刚刚建立起来的那点气势有点摇摇欲坠。

「我……我真的是预言家!」温阳有点急了,「我验你就是狼!」

乌日格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依然平稳:「你说你验我没什么特别理由,就是看我气场强。这个理由,说实话,不太能站住脚。而且你的警徽流留得……9 号和 3 号,看起来也比较随意。如果你是预言家,拿到查杀,应该更仔细地考虑警徽流,为好人多争取信息。你的发言,在我这里,更像是一张急于找抗推位的狼人牌。」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句句在理,加上他沉稳的气场,立刻让场上一些玩家开始动摇。

「对啊,13 号跳得是挺突然的……」

「7 号学长发言感觉很阳光啊……」

「警徽流确实留得有点随意……」

温阳听着周围的议论,又气又急,脸更红了:「你!你强词夺理!你才是狼!穿神衣服!」

乌日格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嘴角那抹无奈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点点:「我是不是神,后面自然会知道。但现在,好人朋友们,请擦亮眼睛。13 号这个预言家,我是不认的。今天如果要在我们俩中间出,我建议出 13 号。当然,我更希望真预言家能藏好,或者女巫能毒掉这张悍跳狼。过了。」

他的发言结束,场上陷入短暂的沉默。温阳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百口莫辩。这个乌日格,太狡猾了!

接下来的发言,有人支持温阳,认为她敢给查杀力度大;更多人则被乌日格的逻辑和气场说服,开始怀疑温阳是悍跳狼。常然然作为温阳的室友,虽然心里打鼓,但还是坚定地发言支持温阳:「我相信 13 号!她……她虽然平时懒点,但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7 号学长发言再好,也可能是倒钩狼(狼人假装帮好人玩)!」

投票环节异常胶着。最终,在乌日格沉稳的引导和部分摇摆票的推动下,温阳以微弱的票数劣势……被票出了局。

「13 号玩家出局。请留遗言。」张伟宣布。

温阳欲哭无泪,狠狠瞪了乌日格一眼,对方只是平静地回视,眼神里似乎还带着点……歉意?

「我真的是预言家!」温阳悲愤地喊道,「我昨晚验的 7 号就是狼!你们不信我,好人血崩!女巫晚上一定要毒死 7 号!不然就输了!过了!」她气呼呼地把身份牌往桌上一拍,走到旁边的「死亡区」坐下,抱着手臂生闷气。

游戏继续。接下来的发展让温阳看得目瞪口呆。乌日格跳了守卫,逻辑清晰地盘点了场上形势,精准地点出了几匹狼(包括一个倒钩狼),并成功说服女巫毒掉了一匹明狼。在他的带领下,好人阵营最终获得了胜利。

当张伟宣布好人胜利,狼人全部出局时,温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她这个真预言家被首票出局,而那个被她验出来的「狼人」乌日格,居然是守卫?还带领好人赢了?

复盘环节开始。张伟笑着解释:「昨晚确实是平安夜。守卫(乌日格)守了预言家(温阳)。」

乌日格看向坐在「死亡区」、一脸懵圈的温阳,语气温和地解释道:「我第一晚守了你。因为……你看起来最像会挨刀的样子。」他顿了顿,补充道,「闭眼玩家里面,你闭眼时……表情最视死如归。」

活动室里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温阳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又羞又恼:「那你白天还踩我踩得那么狠!还说我悍跳!」

乌日格难得地露出一丝明显的笑意,带着点调侃:「你跳预言家给我发查杀,我总不能认狼吧?而且你跳得确实……有点急,发言也有漏洞。作为守卫,我必须帮好人排坑。不过,」他语气认真了些,「你勇气可嘉,敢第一个跳出来发查杀。」

常然然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温小羊,你被守了还被票了!学长,你评评理,她是不是游戏黑洞?」

乌日格看着温阳气鼓鼓又窘迫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第一次玩预言家,能验对人,已经不错了。」

游戏结束,大家开始收拾东西,三三两两地聊天。常然然被几个物理系的同学拉着讨论刚才的局。温阳还沉浸在「被首验查杀对象其实是守护自己的守卫并且还被对方带队赢了而自己这个真预言家第一个出局」的巨大冲击和尴尬中,慢吞吞地收拾着桌上的零食包装袋。

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轻轻放在了她的手边。

温阳抬头,撞进一双沉静温和的眼眸里,是乌日格。

「喝点水?」他的声音不高,带着那种特有的磁性,「刚才……发言挺费嗓子的吧?」他指的是她气急败坏地喊遗言的时候。

温阳看着他递过来的水,又看看他带着一丝笑意的眼睛,刚才的羞恼不知怎的,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点残余的尴尬和一种奇异的……被关照的感觉。

「谢……谢谢学长。」她接过水,指尖碰到微凉的瓶身,也似乎碰到了他递水时一掠而过的指尖温度。

「乌日格,经管院大四。」他简单地自我介绍。

「温阳,物理系大一。」温阳小声回答,拧瓶盖的动作有点笨拙。

「嗯,常然然的小室友。」乌日格点点头,显然已经从刚才的互动里知道了她的名字和身份,「游戏玩得不错,预言家同志。」

温阳的脸又有点热:「学长你就别取笑我了……我玩得可烂了。」

「第一次当预言家,敢跳出来发查杀,还发对了守卫……」乌日格眼中笑意更甚,「虽然结果有点乌龙,但勇气可嘉。下次玩,发言稳一点,警徽流想清楚再留。」

他的语气没有说教,更像是一种善意的提醒和鼓励。

「哦……好,记住了。」温阳点点头,心里那点因为游戏乌龙带来的郁闷彻底烟消云散,反而升起一丝被「高手」指点的雀跃。

「物理社以后还有活动吧?」乌日格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啊?应该有吧,社长挺积极的。」温阳答道。

「嗯。」乌日格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温阳有点看不懂,似乎比刚才多了点别的什么。「那……下次活动见?」

「嗯,下次见,学长。」温阳下意识地回应。

乌日格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和其他认识的学长学姐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活动室。他的背影挺拔,步伐稳健,很快消失在门口。

「喂!人都走没影啦!」常然然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脸八卦地用手肘捅了捅温阳,「还看?有奸情哦!刚才乌日格学长跟你说什么了?还给你买水!啧啧啧,我们温小羊的春天要来了?」

「去你的!」温阳回过神,作势要打她,脸上却控制不住地有点发烫,「他就是……就是觉得坑了我,良心不安,赔瓶水而已!游戏里他可是带头把我票出去的『凶手』!」

「是吗?」常然然拖长了调子,一脸不信,「我怎么觉得学长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呢?而且,他最后是不是约你下次活动见了?」

「那是客套!客套你懂不懂!」温阳强调着,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水,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好像没能完全浇灭脸上那点不自然的热度。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水瓶,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那一瞬间触碰的微麻感。

那个叫乌日格的学长……好像,跟她想象中有点不一样?至少,不像他游戏里表现出来的那么「凶残」?

这个念头一起,连带着刚才游戏里的乌龙和尴尬,似乎都蒙上了一层……不那么讨厌的滤镜。

忽地,一个人影去而复返,正是乌日格。

「同学,可以加一下微信吗?」

回到宿舍,常然然自然不肯放过她,盘问细节,分析眼神,恨不得当场给两人拉个 Excel 表格算姻缘概率。温阳嘴上说着「别闹」,却在常然然洗澡的间隙,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物理社的大群。乌日格的名字赫然在列,头像是一片深秋暮色下的辽阔草原,苍茫辽远,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感。她犹豫了几秒,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学长好,我是温阳,物理系的。谢谢你的水。」

消息发出去,温阳立刻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仿佛那是个烫手山芋。她钻进被窝,用被子蒙住头,心里默数:一秒、两秒、三秒……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猛地掀开被子,抓过手机。

乌日格:「不客气。下次玩狼人杀,预言家同志记得稳一点。」后面还跟了一个小小的、带着点善意的[微笑]表情。

温阳看着那个表情和「预言家同志」的称呼,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手指飞快地打字:

温阳:「[捂脸]学长求别提黑历史!下次我争取当个闭眼玩家,绝不祸害好人!」

乌日格:「闭眼玩家也挺好,轻松。不过,敢跳出来发查杀的勇气,值得肯定。」

简短的几句对话,像一根无形的线,悄然连接了两个原本平行的世界。温阳抱着手机,感觉心口那点微妙的雀跃感更清晰了些。

第二天清晨,温阳被闹钟吵醒,睡眼惺忪地摸过手机,习惯性地刷了下朋友圈。乌日格的名字跳了出来,他分享了一首歌,一首带着悠扬马头琴旋律的蒙语歌曲,配文很简单:「晨光里的故乡。」时间是半小时前。

温阳点开听了一会儿,那旋律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她想了想,点开和乌日格的对话框。

温阳:「学长早!歌很好听![太阳]」

发送成功,她又有点后悔,这是不是太主动了点?像个追着学长跑的小迷妹?正纠结着,手机震了。

乌日格:「早。你也起这么早?」

温阳:「早八人,身不由己啊[困]」

乌日格:「理解。大四没课,但生物钟还在。加油,预言家同志。」后面又跟了个[加油]的表情。

一句「预言家同志」,瞬间冲散了温阳那点小忐忑,仿佛成了两人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小梗。她笑着回了个[奋斗]的表情,心情莫名地好,连早八的枯燥都似乎没那么难熬了。

那天晚上,温阳躺在床上刷着短视频,临睡前,看着乌日格那草原头像,犹豫了一下。

温阳:「学长晚安。[月亮]」

这次回复慢了一些。温阳等得有点迷迷糊糊,几乎要睡着时,手机屏幕亮起。

乌日格:「晚安,温阳。」

没有称呼「预言家同志」,而是她的名字「温阳」。简单的两个字,在寂静的夜里,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带来一丝微痒的悸动。温阳把手机贴在胸口,感受着那一点温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沉入梦乡。

这个小小的仪式,就这样被温阳小心翼翼地开启并坚持了下来。每天清晨,一句「学长早!」,配着不同的表情包,有时是太阳,有时是咖啡,有时是顶着黑眼圈的熊猫。晚上临睡前,一句「学长晚安」,后面跟着月亮或睡觉的小动物。起初,乌日格的回复总是简洁而带着距离感:「早。」「嗯,晚安。」偶尔会加个表情,但称呼基本固定为「温阳」。

温阳并不在意,对她来说,能有一个小小的窗口,每天和这个有点有趣的学长说两句话,打发打发时间是个不错的选择。

变化发生在一个多星期后。那天下午,温阳在图书馆被一道高数题折磨得抓耳挠腮,拍了张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发了个朋友圈:「家人们,谁懂啊!这题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裂开]」

没过两分钟,手机震动,是乌日格的私聊。

乌日格:「哪道题?截图看看?」

温阳一愣,随即心头一热,赶紧把题目拍清楚发了过去。

温阳:「[图片]这个,前置条件给的感觉怪怪的……」

乌日格:「稍等。」

大约过了十分钟,一张清晰的图片发过来。是乌日格将解出来的步骤写了下来,还在旁边用文字写了简要的思路。

乌日格:「试试从这个方向切入,然后开始就可以了。」

温阳看着那张图,思路豁然开朗。她赶紧按照提示演算,果然通了!

温阳:「!!!通了通了!谢谢学长救命之恩![跪谢]学长你数学也这么好吗?」

乌日格:「高中老本行,大学辅修过一点。尽管也需要点逻辑思维。」

温阳:「膜拜!学长你简直是哆啦 A 梦!啥都会!」

乌日格:「[笑哭]没那么夸张。解决了就好。」

从那天起,温阳发现,乌日格主动找她聊天的频率似乎高了一些。不再仅仅是回复她的早安晚安。

比如,他会拍下学校后山小径上铺满的金黄银杏叶。

乌日格:「秋意浓。物理楼后面的小径,人少,景不错。」

温阳立刻回:「哇!好看!明天就去打卡![星星眼]」

又比如,他分享一张食堂新出的、卖相惨不忍睹的「创意菜」照片。

乌日格:「今日食堂『惊喜』。挑战失败。[捂脸]」

温阳:「哈哈哈哈!这是什么黑暗料理!心疼学长一秒!还是我们三食堂的炒蘑菇稳!」

乌日格:「下次去试试你说的炒蘑菇。」

他甚至会在温阳抱怨「早八困成狗」的朋友圈下留言:「撑住,下课请你喝奶茶提神。」虽然温阳知道这多半是玩笑,但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分享的内容也开始变得细微而具体。温阳会跟他吐槽课堂上某个老师催眠的语调,模仿得惟妙惟肖;会拍下常然然给她带的、造型奇特的「学霸保佑」小饼干;会抱怨物理实验报告写到手断。而乌日格,会说起实习时遇到的趣事或囧事;会分享他正在看的书里一段有共鸣的话;会拍下他租住小屋窗台上顽强生长的一小盆绿植;也会在温阳考试前,简单发一句:「别紧张,相信你自己。」

那份属于年长者的沉稳依旧在,但包裹在其中的,是一种日渐熟稔的温和与耐心。他像一个可靠的倾听者,也像一个偶尔分享生活片段的旅人。温阳不再是单向的「早安晚安」发射器,她开始期待他分享的每一张图片、每一段文字,仿佛通过这些碎片,能拼凑出他生活的一角。

心照不宣的靠近与那个初冬的邀约。

深秋的寒意愈发明显。一个周五的傍晚,天色阴沉,冷风卷着枯叶在地上打着旋儿。温阳刚从冰冷的实验室出来,冻得手指发麻,和常然然缩着脖子往宿舍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乌日格。

「乌日格:降温了,多穿点。刚从外面回来?」

温阳看着这条没头没尾却异常精准的消息,心里一暖,手指飞快地打字,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氤氲。

温阳:「刚出实验室,冻成冰棍了![发抖]学长你怎么知道?」

「乌日格:猜的。物理实验楼出来那条路,穿堂风最厉害。喝点热的。」

「温阳:嗯嗯!回去就泡杯热可可!学长你也注意保暖!」

「乌日格:好。」

过了一会儿,又一条消息进来。

「乌日格:明天周六,有空吗?」

温阳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脚步也顿住了。常然然疑惑地看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温阳掩饰着,手指却有点不听使唤。

温阳:「明天?应该……有空。怎么啦学长?」

屏幕那端似乎沉默了几秒。

乌日格:「上次说的炒蘑菇,想去试试。三食堂二楼,中午?」

他真的记得!温阳感觉一股热流从心底涌上脸颊,连带着被寒风冻僵的指尖都开始回暖。她努力压下嘴角疯狂上扬的弧度。

温阳:「好呀!我知道哪家最好吃!中午……几点?」

乌日格:「十一点半?我去你们宿舍楼下等你?」

温阳:「嗯!好![OK]」

发完这个「OK」,温阳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单独和乌日格学长…吃饭?虽然只是食堂,但这感觉…完全不同了!她猛地抓住常然然的胳膊,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一点点无措:「然然!乌日格学长!他…他约我明天中午去三食堂吃饭!吃炒蘑菇!」

常然然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瞪得溜圆,爆发出巨大的八卦之光:「啊啊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温小羊!你要脱单了!快!回宿舍!挑衣服!必须把你那件奶白色的战衣穿上!显得又乖又软!迷死他!」

温阳被常然然拖着跑向宿舍,冷风刮在脸上也不觉得刺骨了,心里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微信对话框还停留在那个「好!」和「[OK]」上。她忍不住又点开乌日格的头像,看着那片深秋的草原。她忽然觉得,那片辽阔之下,似乎也藏着一份不易察觉的、向她靠近的暖意。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自己带着红晕的脸。窗外的寒风依旧呼啸,但宿舍里,一种名为期待和甜蜜的暖流,正悄然弥漫开来,无声地宣告着,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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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食堂二楼那顿普通的午餐,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激起的涟漪不大却很微妙。

那顿饭具体吃了什么,聊了什么,后来温阳在常然然锲而不舍的盘问下,竟有些模糊了。只记得炒蘑菇确实很香,乌日格吃饭的样子很斯文,偶尔抬眼看她时,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让她莫名地心跳加速。话题似乎围绕着校园、课程、家乡的风物,轻松而自然。没有刻意的试探,没有令人窒息的沉默,一切都像深秋午后的阳光,温煦得恰到好处。

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了,但还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

要是比喻的话可以说之前两人之间的联系像一条时断时续的小溪,那顿饭后,这条小溪骤然丰盈起来,汇成了汩汩流淌的河流,但还没有形成爱情的海洋。

但要说变化的话,还是有的,比如时不时刷新的奶茶,有事没事的邀约等等。

但最大的变化,还是「早安」和「晚安」的接力棒,从温阳的手里,稳稳地传递到了乌日格的手中。

温阳还记得那个清晨,她刚在闹钟的嗡鸣中挣扎着睁开眼,指尖习惯性地滑向微信,正准备点开那个草原头像,一条新消息的提示却先一步跳了出来。

乌日格:「早,温阳。今天降温,出门多穿点。[太阳][手套]」

时间是早上 6 点 45 分。

温阳握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宿舍里暖气还没开始全力工作,带着一丝清冷。可屏幕上那行简单的字,却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所有的寒意和睡意。学长……主动给她发早安了?还提醒她加衣服?她抱着被子坐起身,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心里像揣了一罐刚刚摇开的、冒着甜蜜气泡的汽水。

温阳:「学长早![惊讶]你也起这么早?收到!一定裹成球![裹紧小被子]」

乌日格:「习惯了。看你朋友圈,昨天实验报告写到很晚?辛苦了。」

他竟然注意到了!温阳心里那罐汽水的气泡冒得更欢了。这种被细心关注的感觉,陌生又令人悸动。

温阳:「是呀[哭唧唧],不过搞定啦!感觉身体被掏空……」

乌日格:「好好休息。中午吃点好的补补。」

从那天起,「早安」的问候几乎成了乌日格的专利。时间有时是清早,有时是温阳挣扎着起床的 7 点档,内容也从简单的「早」变成了带着温度的关怀:

「早。今天有风,围巾戴好。」

「早。预报有小雨,记得带伞。」

「早。看你课表,今天早八是『催眠大师』的课?备好风油精。[偷笑]」

而「晚安」,也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仪式。不再是温阳单方面的结束语,而是乌日格会在她发完「学长晚安」后,稳稳地接住:

「嗯,晚安,温阳。好梦。」

「晚安。明天会是个晴天。」(配一张星空的图片)

「晚安。别刷手机太晚,眼睛要休息。」

这份主动的、持续的关怀,像冬日里持续不断的暖阳,一点点融化了温阳心里那点因「学长」身份带来的距离感和不确定感。她开始习惯每天醒来第一眼看到他的问候,习惯在睡前收到他平稳的「晚安」,这成了她平淡校园生活里最熨帖的底色。

比早晚问候更重要的,是分享的河流变得汹涌而日常。乌日格不再仅仅是回复者,他成了积极的分享者,生活的点滴,思想的碎片,都开始向温阳流淌。

他会拍下清晨图书馆窗棂上凝结的霜花,晶莹剔透。

乌日格:「像不像你上次实验课打碎的那个玻璃棱镜?」

温阳:「[怒]学长!揭人不揭短!不过……是挺像的[捂脸]」

他会分享一段实习时听到的、令人啼笑皆非的职场段子。

乌日格:「……最后客户说,这个方案很好,但能不能让它看起来更『量子力学』一点?我们总监脸都绿了。」

温阳:「哈哈哈哈哈哈!量子力学风 PPT?求分享模板![捶地笑]」

他会在读到一本好书时,拍下几行触动他的文字发过来。

乌日格:「『生命的意义不在于你呼吸了多少次,而在于那些让你屏住呼吸的瞬间。』——送给我们勇敢的预言家同志。」

温阳看着那句「屏住呼吸的瞬间」,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想起路华酒店灯光下走向他的那个寒夜。

他甚至开始分享一些更私人化的情绪。

比如,在一个阴沉的下午,他发来一张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照片。

乌日格:「有点想草原了。这里的冬天,看不到地平线。」

温阳看着那条消息,仿佛能感受到他声音里那不易察觉的、带着草原气息的怅惘。她想了想,拍下窗外被风吹得光秃秃的树枝,但特意框进了一角顽强挂在枝头的红色小浆果。

温阳:「学长你看!虽然光秃秃的,但还有小果子在坚持呢!冬天总会过去的!草原的春天一定更美![加油]」

乌日格:「嗯。谢谢你的小浆果。[微笑]」那个微笑的表情,似乎比往常更温暖一些。

温阳的分享也变得更加肆意和深入。她不再只吐槽学业,也会跟他说起宿舍里的趣事,常然然又发明了什么「学霸饼干」差点毒死全寝;会跟他抱怨食堂阿姨今天手抖得厉害,肉片薄得能透光;会分享一首最近单曲循环的歌,说歌词写进了她心里;甚至,在一个做完噩梦的深夜,她迷迷糊糊地给他发消息:

温阳:「学长…我梦见我物理挂科了,哭得好惨…」

发完才惊觉时间不对,懊恼地想撤回,乌日格的消息却几乎秒回:

乌日格:「别怕,梦是反的。有我在,不会让你挂科的。安心睡。」

简单的一句话,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量,瞬间抚平了她梦魇的余悸。她抱着手机,像抱着一块温暖的浮木,重新沉入安眠。

这些看似琐碎的分享,像无数细小的丝线,密密地编织着两人之间的联结。他们分享着彼此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所喜所忧。温阳发现,乌日格远非初见时那个只有沉稳表象的学长,他有着敏锐的观察力,藏着一点冷幽默,内心有着对故乡深沉的眷恋,也有着面对未来的坚定和偶尔的迷茫。而她在他面前,也不再是那个只想当咸鱼的「预言家同志」,她逐渐展露出自己的敏感、俏皮、小小的脆弱和对生活的热爱。

他们通过屏幕,走进了对方更真实的世界。常然然经常看着抱着手机傻笑的温阳,摇头晃脑地感叹:「啧啧啧,温小羊,你这哪是聊天啊,你这分明是在进行灵魂共振!」温阳红着脸去捂她的嘴,心里却甜丝丝地承认,确实如此。每一次信息的振动,都像一次心弦的拨动。

秋的寒意彻底褪去,初冬的冷冽覆盖了校园。在一个难得的晴朗周末,温阳正窝在宿舍和常然然一起追剧,乌日格的消息跳了出来。

乌日格:「天气很好,想不想出去走走?」

温阳的心跳快了一拍。

温阳:「好呀!去哪?」

乌日格:「去爬西山?不高,路也好走,能看到不错的风景。这个季节,人应该也不多。」

西山是这座城市近郊的一座小山,以平缓的登山步道和山顶俯瞰城市全景的视野著称,是市民周末休闲的热门去处。温阳入学不久就听说过,但一直没机会去。

温阳:「好!想去![举手]」

乌日格:「嗯。明天早上九点,学校东门见?带点水和补充体力的零食。」

温阳:「收到!保证准时到![敬礼]」

放下手机,温阳兴奋地蹦了起来:「然然!乌日格学长约我明天去爬西山!」

常然然眼睛一亮:「爬山?!好地方啊!空气好,景色好,人少好说话!温小羊,机会大大的有!穿那件暖橘色的冲锋衣,衬你肤色!再带条厚围巾!山顶风大!」

第二天清晨,阳光果然明媚,驱散了冬日的寒意,洒在身上暖融融的。温阳穿着暖橘色的冲锋衣,围着厚厚的米白色围巾,准时出现在东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乌日格已经等在那里。他穿着深灰色的防风外套,身姿挺拔,背着一个简单的双肩包,手里还拿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豆浆。

「学长早!」温阳小跑过去,脸颊因为运动和兴奋泛着淡淡的红晕。

「早。」乌日格把其中一杯豆浆递给她,「先暖暖手。走吧,车快到了。」

他的目光在她暖橘色的外套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温和的笑意。「颜色很亮。」

温阳接过温热的豆浆,指尖传来的暖意一路蔓延到心底。「谢谢学长!」

去西山的路上,两人坐在公交车的后排。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暖洋洋的。起初还有些许拘谨,聊着天气和昨晚的睡眠。随着车子驶离市区,窗外的景色变得开阔,田野、稀疏的树林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宁静而疏朗,话题也渐渐打开。乌日格说起他小时候在草原上跟着大人骑马放羊的经历,说起冬日里围着火炉听故事的温暖;温阳则分享她南方老家冬天湿冷的魔法攻击,和常然然如何在宿舍裹着被子瑟瑟发抖还要坚持刷题的趣事。笑声在车厢里轻轻回荡,之前的距离感在交谈中不知不觉地消融。

西山的登山步道果然如乌日格所说,平缓而规整,蜿蜒向上,掩映在落叶乔木和常绿松柏之间。空气清冽干净,带着松针和泥土特有的芬芳。阳光穿过稀疏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起初,温阳精力充沛,脚步轻快,像只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地指着路边形态奇特的树根或石头上覆盖的厚厚苔藓。乌日格走在她外侧稍靠后的位置,步伐沉稳,嘴角带着纵容的笑意,不时提醒她看路。

「学长你看!那棵树好像一只展翅的鹰!」温阳指着前方一处陡坡旁斜伸出来的老松。

「嗯,是有点像。」乌日格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又看了看脚下有些湿滑的石阶,自然地伸出手,「这里有点陡,小心点。」

温阳看着那只伸到面前、骨节分明的手,心跳微微加速,没有犹豫,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的手掌宽大、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点薄茧,稳稳地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一股坚实的力量感顺着相触的掌心传来。他并没有用力拉她,只是提供了一个稳固的支撑点。温阳借力轻松地跨上那级陡阶,手却没有立刻松开。乌日格似乎也没有放开的打算。

于是,两只手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牵着,继续沿着山径向上攀登。温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脉搏的跳动,那份沉稳的力量仿佛也传递到了她的心里,驱散了最后一丝初冬的寒意。她悄悄抬眼看他,他目视前方,侧脸在阳光下显得轮廓分明,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牵她的手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之前的路,遇到稍陡或湿滑的地方,乌日格的手总会适时地伸过来,或者轻轻扶一下她的胳膊肘。温阳也渐渐放松下来,享受着这份无声的照顾和陪伴。两人聊天的声音低了下来,更多的时候是并肩沉默地走着,听着脚下踩碎落叶的沙沙声,听着林间偶尔响起的鸟鸣,听着彼此并不急促的呼吸声。一种宁静而亲密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淌,比任何热烈的言语都更有力量。

山不算高,但走到半山腰一个开阔的观景平台时,温阳的呼吸还是微微急促起来,鼻尖也沁出了细小的汗珠。乌日格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水递给她:「歇会儿?」

平台上视野极好,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鳞次栉比的高楼在冬日的阳光下清晰可见,更远处是蜿蜒的河流,像一条银色的丝带。山风吹来,带着清冽的气息,吹拂着温阳额前的碎发。

「好美啊。」温阳接过水,由衷地赞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远方。

「嗯。」乌日格站在她身侧,也望着远方。他的目光似乎穿过了城市的轮廓,投向了更遥远的地方。「站得高一点,看到的风景总是不一样的。」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温阳侧头看他,阳光勾勒着他深邃的眉眼,那里面似乎藏着一些她还未完全读懂的东西,关于远方,关于未来。

短暂的休息后,两人继续向山顶进发。最后一段路,乌日格的手一直紧紧牵着温阳的。他的步伐依旧沉稳,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也支撑着她。

当他们终于踏上山顶平坦的观景台时,已是下午时分。冬日的太阳开始西斜,将天边的云霞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橙色。

山顶的风果然很大,呼啸着掠过光秃秃的红色岩石。温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把围巾裹得更紧了些。乌日格环顾四周,拉着她走到一块巨大的、背风的岩石后面。

「这里风小点。」他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和准备好的三明治、水果,「饿了吧?先垫垫肚子。」

两人就着岩石坐下,分享着简单的食物。山顶的视野比半山腰更加壮阔无垠。整座城市尽收眼底,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余晖中,几只归巢的飞鸟,成了这幅壮阔画卷中灵动的点缀。

「好美啊……」温阳喃喃道,几乎忘记了咀嚼,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心神。她看过很多次日落,但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让她感到一种直击灵魂的壮美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圆满感。

乌日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侧脸被夕阳勾勒出金色的光边。他的眼神很专注,带着一种沉静的欣赏,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瑰丽深深印刻在心底。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也吹动温阳围巾的流苏。世界仿佛只剩下风声,和眼前这片燃烧的天空。

温阳悄悄地、近乎贪婪地看着他被夕阳镀上金辉的侧脸。那沉稳的轮廓,深邃的眼眸,此刻在落日熔金的背景里,显得格外动人。一种强烈的情感在她胸腔里翻涌、鼓胀,几乎要破茧而出。她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就在这时,乌日格缓缓转过头,目光从远方的落日移到了她的脸上。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温和沉静,而是像此刻的天空一样,燃烧着一种深邃而炽热的光芒,专注地、深深地凝视着她。那目光仿佛带着温度,烫得温阳心尖一颤,脸颊瞬间飞起红霞,比天边的晚霞还要艳丽几分。她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视线,却又像被磁石吸住一般,无法移开目光。

风声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温阳。」乌日格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穿透了呼啸的山风,稳稳地落在她的耳畔。

「嗯?」温阳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乌日格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伸出手,不是像之前那样为了搀扶,而是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他的掌心滚烫,带着登山后微微的汗意,却无比坚定地将她的手指包裹住。温阳的手微微颤抖着,却没有丝毫退缩,反而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回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乌日格眼中所有的克制和沉稳。他眼底的光芒骤然变得灼热而坦荡,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从第一次在物理社活动室看到你,」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却字字清晰地敲在温阳心上,「闭着眼睛,紧张得睫毛都在抖,却敢跳出来给我发查杀……我就觉得,这个女孩,有点特别。」

温阳的心猛地一跳,呼吸都屏住了。

「后来,看你每天元气满满地说『学长早』,晚上又迷迷糊糊地说『学长晚安』……」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带来一阵阵细微的战栗,「看你为了一道题抓狂,又因为一点小事笑得那么开心……看你拍下常然然的饼干,分享一首歌,甚至告诉我你做了个挂科的噩梦……」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进灵魂深处。「温阳,你知道吗?你就像……」他似乎在寻找着最贴切的比喻,目光扫过天边燃烧的云霞,最终落回她亮得惊人的眼眸里,「就像这片落日熔金的天空,温暖、生动,充满了让人忍不住靠近的光亮和色彩。不知不觉,我的目光,我的思绪,我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睡前的最后一件事……都和你有关。」

他的话语并不华丽,甚至带着点朴实的笨拙,却像最炽热的熔岩,瞬间融化了温阳所有的矜持和不确定。巨大的喜悦和酸涩的感动同时冲击着她的眼眶,让她视线瞬间模糊。

「学长……」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乌日格握紧了她的手,身体微微前倾,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带着不容错辨的郑重和期待。

「温阳,我喜欢你。比喜欢这落日的壮阔,比喜欢草原的辽阔,更喜欢你。」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烙印,清晰地刻进她的心底。「我想一直牵着你的手,看更多的风景,无论晴天还是风雨。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山顶的风依旧在呼啸,吹乱了他们的头发和衣角。但这一刻,世界仿佛彻底安静了下来。温阳眼中含着的泪水终于滚落,划过她带笑的脸颊。她用力地点着头,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喉咙里,只剩下最本能的回应:「愿意!乌日格,我愿意!」

话音刚落,乌日格眼中最后一丝紧绷彻底消散,被汹涌的、纯粹的喜悦和温柔所取代。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极其轻柔地、带着珍视的意味,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痕。他的指腹温热而带着薄茧,触碰在她细嫩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细微的电流。

然后,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了她的额头。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带着山风的清冽和彼此的温度。他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鼻尖,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亲昵。

「温阳……」他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喟叹和无法言喻的满足。

温阳闭上眼,感受着他额头的温度,感受着他拂过脸颊的手指,感受着他包裹着自己手掌的坚定力量。夕阳的余晖毫无保留地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融入这片燃烧的天地之间。风声,城市的喧嚣,一切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和他身上传来的、令人无比安心的青草与阳光的气息,还有那句在心底无声呐喊的回应:

乌日格,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在那个被落日熔金笼罩的山顶,在那个风声呼啸的初冬傍晚,两个灵魂终于跨越了所有的试探和犹豫,在壮阔的天地见证下,紧紧相拥,找到了彼此心之所向的答案。金色的光芒将他们融为一体,仿佛预示着一段崭新旅程的开始,炽热而光明。

就像时间的意义是人赋予的一样,时间的改变也对人有着影响。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对于这对在落日下见证的情侣来说,人生好像进入了下一个章节。

乌日格毕业了。

山顶落日的熔金誓言,仿佛还在昨日指尖残留着余温。然而,时光的脚步从不因眷恋而停留,它冷酷地推着乌日格,一步步走向他大学生涯的终点,也推着温阳,更深地陷入那份名为「未来」的巨大迷茫之中。

毕业季的喧嚣,像一层无形的薄膜,将他们温柔的小世界与现实分割开来。校园里开始弥漫着离别的气息:学士服的身影随处可见,毕业照的欢笑声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感伤,散伙饭一场接着一场,空气里似乎都漂浮着酒精、眼泪和对未知的惶恐。

乌日格变得异常忙碌。他不再有大把的时间陪温阳去图书馆,或者漫步在铺满落叶的小径。实习结束后的收尾工作、毕业论文的最后冲刺、一场接一场的招聘会,以及最重要的——那个悬在两人头顶、关乎去向的抉择。

温阳知道,乌日格手里握着几个 Offer。一个是来自南方那座以活力著称的滨海城市,一家知名企业的管培生职位,发展前景广阔,薪酬诱人,是他专业领域里梦寐以求的起点。另一个,则是他家乡省会城市的一家大型国企,待遇虽不如前者,但离家近,稳定,更重要的是,能照顾到日渐年迈、习惯了草原生活的父母。还有本市一个普通公司的职位,作为保底。

他曾在一个难得的、两人都没课的午后,拉着温阳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像分析商业案例一样,条分缕析地给她讲过每一个选择的利弊。他的语气依然沉稳,条理清晰,但温阳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深处那从未有过的沉重与挣扎。

「滨海那个,平台很好,机会多,能学到很多东西,但……太远了。」他看着远方奔跑踢球的身影,声音有些飘忽。

「家乡这个,稳定,离家近,爸妈年纪大了……但感觉一眼能看到头,上升空间有限。」

「本市的……」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轻轻捏了捏温阳的手,「最没意思,也最没挑战。」

温阳靠在他肩上,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紧绷感。她知道「本市的」后面省略的是什么——是离她近。她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酸涩和无力。她才大一,还有漫长的三年多要在这里度过。她有什么资格,用自己尚未展开的羽翼,去牵绊他追寻更广阔的天空?又有什么立场,要求他放弃照顾父母的责任,留在自己身边?

「学长,」她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而坚定,「别想那么多。选你最想去的,或者……对叔叔阿姨最好的。不要因为我……」她顿了顿,把「而留下」三个字艰难地咽了回去,「我还小,还有时间呢!再说了,现在交通这么发达,视频这么方便,距离算什么呀!」

她说得那么笃定,那么天真,仿佛「距离」只是地图上一条微不足道的虚线。乌日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温阳心悸——有感动,有怜惜,有挣扎,还有一丝她不愿深究的……疲惫?他最终只是用力地抱了抱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嗯。」他只应了这一个字。

温阳知道,他最终倾向了那个滨海城市的 Offer。他没有明说,但他开始频繁地查阅那座城市的租房信息,关注那边的天气和新闻,和那边的 HR 沟通细节。他眼底对未来的憧憬里,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离愁。温阳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她依旧笑着支持他,帮他参谋租房的地段,说着「等你安顿好了我去看你」的傻话。但心底那份不安和惶恐,却在与日俱增。

乌日格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离别的倒计时像沙漏里的沙,无声而残酷地流逝。他搬离了学校附近的出租屋,暂时住进了朋友那里,处理毕业的各种琐事。两人见面的机会骤减,维系感情的重心几乎完全转移到了线上。

起初,热恋的余温尚在。乌日格会拍下毕业典礼上热闹的场景发给她。

乌日格:「看,像不像一群穿着黑袍的企鹅?[图片]」

温阳立刻回:「哈哈哈!学长是最帅的企鹅![星星眼]恭喜毕业!!!」

他分享新租小屋的凌乱模样。

乌日格:「战场初步清理完毕。[图片]缺个女主人。」

温阳:「[害羞]等我!先买个地毯,光脚踩上去舒服!」

然而,随着乌日格正式入职,投入紧张的新工作,一切都悄然改变了。

滨海城市的节奏快得惊人。乌日格作为新人,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适应、去学习、去证明自己。加班成了常态,常常深夜才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个小小的出租屋。

温阳这边,大一下学期的课业难度陡然增加,物理专业课像一座座大山压下来。她不再是那个可以轻松划水的「预言家同志」,需要花费更多精力去啃书本、做实验、写报告。

时差和忙碌,像两把钝刀,开始切割着原本亲密的联系。

温阳习惯了在晚上九、十点,宿舍安静下来时,给乌日格打视频电话,想看看他的脸,听听他的声音。但十次有八次,接通后,屏幕那端的乌日格要么还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背景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他只能压低声音匆匆说:「阳阳,我在开会/赶报告,晚点打给你。」要么就是刚到家,一脸倦容地瘫在沙发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欠缺,眼神疲惫得让温阳心疼。

温阳:「学长,很累吗?吃饭了吗?」

乌日格(声音沙哑):「嗯,吃了外卖。刚忙完一个项目节点,有点透支。」

温阳:「那快休息吧!别说话了。」

乌日格:「好……你也早点睡。」

视频通话的时间越来越短,质量越来越差。更多的时候,变成了微信文字留言的「错位时空」。

温阳兴致勃勃地分享今天实验终于成功了。

温阳:「!!!我们组的超导实验成功了!虽然只是初步现象,但超有成就感![图片][转圈]」

消息发出去,像石沉大海。直到深夜,甚至第二天早上,才收到回复。

乌日格:「恭喜阳阳!真棒![点赞](凌晨 1:23)」

乌日格难得周末有空,想跟她聊聊工作上的烦恼。

乌日格:「今天被一个新项目的复杂需求搞得有点头大,感觉像在解一道没有边界条件的数学题。」

温阳当时正在焦头烂额地赶一份明天要交的报告,匆匆瞥了一眼,只来得及回:

温阳:「学长加油!相信你!就像你当初教我解题一样![奋斗]我先去肝报告了!生死时速!」

等她忙完,已经是深夜,乌日格那边早已没了回应。

分享欲在现实的挤压下,无可避免地减退了。那些曾经让他们津津乐道的日常碎片——食堂的奇葩菜、常然然的学霸饼干、窗台上的绿植、一首触动心弦的歌……都变得索然无味,甚至像是一种负担。发出去,担心得不到即时的回应,或者回应过于敷衍;不发,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联结的纽带。对话框里,早安晚安还在坚持,但内容越来越干瘪,只剩下程式化的符号,好像退回了他们刚认识的样子,只不过这一次的心情却不再甜蜜。

温阳:「学长早。[太阳]」

乌日格:「早。降温了,加衣。」

温阳:「学长晚安。[月亮]」

乌日格:「嗯,晚安。好梦。」

沉默开始在对话的间隙滋生、蔓延。有时候,温阳看着那个草原头像,手指在对话框上悬停许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分享琐事显得幼稚,表达思念又显得矫情。而乌日格那边,似乎也陷入了同样的困境。疲惫像一层厚厚的茧,包裹住了两颗想要靠近的心,阻隔了温度的传递。

争吵,开始零星地出现。导火索往往微不足道。

一次,温阳在电话里抱怨一个教授故意刁难人,乌日格在加班,随口应了一句:「可能他有他的标准,别太往心里去。」温阳瞬间觉得委屈爆发:「你根本不懂!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另一次,乌日格连续加班一周,周末终于有空想好好睡一觉,温阳却因为之前累积的思念和不安,想和他多聊会儿,言语间带了点埋怨。乌日格疲惫不堪,语气也重了些:「阳阳,我很累,让我休息一下行吗?不是只有你有压力。」

争吵过后是更深的疲惫和更长的沉默。道歉和好依然会有,但那份裂痕,却像滴在白纸上的墨,晕染开来,再也无法复原如初。温阳开始害怕给他发消息,怕得不到回应,怕打扰到他,也怕那回应里的疏离。乌日格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敏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言语间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心碎的客气。

常然然看着温阳日渐沉默,时常对着手机发呆,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心疼得不行。「小羊,要不……你们好好谈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温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谈什么?谈他工作有多累?谈我课业有多重?谈我们隔着几千公里?还是谈……未来?」未来两个字,像两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谈什么呢?所有的现实都摆在那里,像无法逾越的高墙。谈,不过是把那些血淋淋的无奈再撕开一遍,除了增加彼此的痛楚,又能改变什么?

妥协,在无声中悄然达成。他们默契地不再谈论那个沉重的话题,不再试图规划虚幻的未来。只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当下这脆弱如蛛丝的联系,像守护着风中残烛最后一点微光,明知它终将熄灭,却仍贪恋着那点余温。

乌日格决定在正式入职一个月后,利用一个短暂的假期回校办理最后的离校手续,并取走寄存的行李。他提前一周告诉了温阳。

消息跳出来时,温阳正在图书馆啃一本厚厚的《电磁学》。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久到屏幕自动暗下去。心脏像是被冰水浸透,又冷又沉。她知道,这大概就是……最后一面了。

约定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飘着细密的、冰冷的雨丝。深秋的寒意透过单薄的外套,直往骨头缝里钻。温阳提前到了校门口的路边,撑着伞,看着雨水在灰色的路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特意穿了初见时那件暖橘色的冲锋衣,仿佛想抓住一点过去的温度。

一辆出租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乌日格高大的身影钻了出来。他穿着笔挺的深色大衣,衬得身形更加挺拔,却也透着一股陌生的、属于社会人的沉稳与……疏离感。他手里也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

看着温阳,他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过来。雨伞在他头顶撑开一片小小的晴空。

「阳阳。」他唤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长途奔波的沙哑,还有那熟悉的、却似乎隔了千山万水的温柔。

「学长。」温阳仰起脸,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嘴角僵硬无比。她贪婪地看着他。他似乎瘦了些,下颌线更加清晰,眼下带着淡淡的倦色,但眼神依旧深邃,只是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让她心碎——有思念,有不舍,有深深的疲惫,还有一种她读不懂的、近乎悲凉的平静。

两人撑着伞,并肩走在湿漉漉的校园小径上。雨丝沙沙地敲打着伞面,像无数细小的叹息。路旁的梧桐树叶早已凋零殆尽,光秃秃的枝桠伸向铅灰色的天空,显得格外萧瑟。

他们去了三食堂二楼。还是那个卖炒蘑菇的窗口。两人端着餐盘,在熟悉的角落坐下。炒蘑菇依旧香气扑鼻,但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沉默像沉重的帷幕笼罩着他们。偶尔的交谈,也干涩得像被雨水打湿的枯叶。

「工作……还顺利吗?」

「嗯,还在适应。你呢?学习压力大吗?」

「还好……跟得上。」

「注意身体,别熬太晚。」

「你也是……」

每一句问候都像在走过场,小心翼翼避开所有可能触碰雷区的话题。曾经无话不谈的亲密,被现实挤压得只剩下这苍白无力的客套。温阳低着头,用力地戳着盘子里的蘑菇,眼眶一阵阵发胀。她多想扑进他怀里,像从前一样,诉说她的委屈和思念。可她知道,他的怀抱或许依旧温暖,却再也无法为她遮挡这冰冷刺骨的现实风雨。他肩膀上的担子,已经很重很重了。

乌日格看着她低垂的、微微颤抖的睫毛,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手背上青筋微现。他想抬手拂开她脸颊边一缕被雨水沾湿的碎发,想像从前一样捏捏她气鼓鼓的脸,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所有翻涌的情绪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化作喉间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夹起一块蘑菇,放进了她的盘子里。

吃完饭,雨势小了些,变成了迷蒙的雨雾。乌日格要去寄存点取行李。温阳默默地跟在他身边。取行李的过程很简单,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箱和一个装着书籍的纸箱。他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抱着纸箱。温阳想帮他拿点,被他轻轻避开了。

「不重,我来。」他的声音很轻。

校门口的车站就在眼前。一辆开往火车站的大巴已经停在那里,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冰冷的雨雾将车窗模糊成一片混沌。

时间到了。

乌日格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温阳。两人站在各自的伞下,隔着一步的距离,像隔着一条无形的、无法跨越的鸿沟。雨丝在两人之间无声飘落。

「阳阳……」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目光像要穿透这冰冷的雨雾,将她此刻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那里面有太多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汹涌的爱意,刻骨的不舍,沉重的愧疚,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

温阳抬起头,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看到了他眼底同样的水光,和他极力克制的、微微颤抖的下颌线。所有的委屈、不甘、深爱、绝望,都堵在喉咙里,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是用力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最后的样子烙印在心底。

不需要语言了。他们都懂。懂这现实的铜墙铁壁,懂这距离的残酷消磨,懂这疲惫已经深入骨髓,懂这沉默背后的千言万语,也懂……这或许就是结局。

乌日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没有拿东西的手,仿佛想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滞了。那只手最终只是轻轻地、带着无尽的眷恋和诀别的意味,隔着冰冷的空气,虚虚地抚过她脸颊的轮廓,然后,颓然地垂落下去。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剜过温阳的心。然后,他猛地转身,拖着行李箱,抱着纸箱,大步走向那辆等待的大巴。

雨雾中,他挺直的背影显得那么孤独,又那么决绝。

温阳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雨水浇透的雕像。冰冷的雨水顺着伞沿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心脏的位置,传来一种麻木的、空洞的剧痛。她看着他走到车门前,司机打开行李舱。他弯腰,将行李箱和纸箱费力地放进去。动作有些笨拙,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感。

放好行李,他直起身,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或者别的什么。然后,他拉开车门,一步跨了上去。

车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哐当」一声响。

那声音,像一道沉重的闸门,轰然落下,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温阳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车门,和车门上方那扇小小的、模糊的车窗。透过迷蒙的雨雾和水汽,她似乎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面朝着她的方向。

大巴的引擎轰鸣起来,尾灯亮起刺目的红光。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站台,碾过湿漉漉的路面,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它加速,汇入车流,很快就在雨雾弥漫的街道尽头,变成了一个模糊的、移动的红点,最终消失不见。

冰冷的雨,还在无声地下着。

温阳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伞外的世界一片混沌,伞下的世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死寂。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灵魂仿佛也跟着那辆消失的大巴,被带去了遥远而陌生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将她从冰冷的麻木中惊醒。她颤抖着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乌日格的头像——那片深秋暮色下的辽阔草原。

她点开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昨天他告知车次时间的记录上。

手指悬在屏幕上,冰冷而僵硬。她点开他的头像,进入那个熟悉的个人资料页面。指尖在那个红色的「删除联系人」按钮上,停留了很久很久。视线早已被泪水彻底模糊,心口的位置疼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终于,她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滑落脸颊,滴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重重地按了下去。

「是否删除联系人『乌日格』?」

【删除】

屏幕上弹出确认框,她甚至没有勇气再看一眼,只是凭着本能,再次按下了确认。

草原头像瞬间从她的联系人列表里消失了,像从未存在过。

她不知道的是,几乎在同一时刻,千里之外,那辆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大巴车里,靠窗坐着的男人,也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暖橘色头像的女孩。他盯着看了许久,久到屏幕暗下去,又被他按亮。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尖同样颤抖着,点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删除联系人『温阳』」

确认。

暖橘色的头像,也从他世界的联系列表里,彻底消失了。

没有争吵,没有指责,没有正式的告别仪式。一场曾如秋阳般温暖、如落日般绚烂的爱情,最终在冰冷的现实和无声的疲惫中,败给了无法逾越的距离。它结束得如此仓促,又如此平静,只留下一个没有言语、只有删除键的、奇怪的句号。

温阳依旧站在雨里,看着大巴消失的方向。空落落的站台,冰冷的雨丝,还有手里那部同样冰冷的手机。一切都结束了。以一种最沉默、也最残忍的方式。

少顷,雨停了,太阳又一次出现,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草原的雄鹰翱翔在天空,火红的太阳是目标但不是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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