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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7 02:34:03

精选章节

1 震楼阴谋

凌晨三点,电钻声像钢钉扎进我的太阳穴。

赵魁踹开我家门:“穷鬼睡不着就滚,我乐意半夜装修!”

这栋楼里谁都不敢惹他,壮如野熊还有混混兄弟撑腰。

我戴上隔音耳塞,在图纸上标记承重墙位置。

三个月忍受他通宵狂欢、砸墙装修和恶意震楼器。

昨天他炫耀新买的专业震楼神器:“专治楼下屌丝!”

今早整个小区停电停水,偏偏他违规装修的电梯全部瘫痪。

他指着我鼻子骂:“肯定是你这杂种搞鬼!”

我笑着递过图纸:“赵哥不是要扩大客厅?”

“承重柱我已经帮你改成轻钢石膏墙——”

“轰!”

他瘫在废墟里尖叫:“我的两百万新房啊!”

我蹲在碎石堆前晃着U盘:“你猜震楼神器的监控录像值多少钱?”

2 深夜电钻

凌晨三点十七分。

那声音穿透层层混凝土,像一个锈迹斑斑、疯狂旋转的钻头,用最粗暴的方式直接怼进了我的太阳穴深处。嗡嗡嗡……嘎吱……滋滋滋!仿佛有无形的手攥着我的神经末梢,在电压不稳的交流电里反复摩擦。这不是装修,这是开颅,手术对象是我疲惫到即将崩断的理智。冷汗瞬间渗出额角,黏腻地贴在枕头上。窗外浓稠的夜色被这机械的嘶吼声搅得一片稀烂。

睡?那已经是上个世纪的奢望了。意识像沉船,在噪声的黑色海啸里绝望地浮沉。每一秒都漫长如一个世纪,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的闷痛和压抑的愤怒。

“操!操操操!!”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不是惊醒,是被从内到外硬生生震醒。手掌重重按住突突狂跳的太阳穴,指甲几乎要嵌进头皮。眼前一阵发黑,胃袋抽搐着搅动空荡荡的腹腔,酸水灼烧着喉咙。我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在肋骨后面擂鼓,每一次撞击都让胸腔剧痛。黑暗中,只有那永无止境的电钻嚎叫在死寂的空气里切割、钻探、撕裂一切。

砰!砰砰砰!

木门的呻吟还没落下,便被一股蛮力彻底终结。一声沉闷的、仿佛树干断裂的巨响,我那扇可怜的薄木门如同碎纸片被狂暴踹开。刺眼的白光从骤然撕裂的黑暗缝隙里猛扑进来,毫无遮拦地泼了我满头满脸。光线化作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干涩到发痛的眼球里。

赵魁,一个名副其实的庞然大物,塞满了整个被强行撞开的门框。刺眼的白光勾勒出他毛熊般粗壮的轮廓,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粗重的汗毛在灯光下野草般肆意。他几乎要把这狭小的空间撑爆,浓烈的汗味混杂着劣质烟草的恶臭,汹涌灌入狭窄的出租屋,像是野兽领地标记的警告信息素。

那张横肉堆叠的脸上,嘴巴咧到最大,露出焦黄的牙齿:“穷鬼!睡你妈的睡!老子乐意这个点开工,懂?!”

唾沫星子飞溅,几乎喷到我的脸上。“睡不着就给老子滚出去!死穷酸,住这种破地方,有资格睡?”

他的咆哮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刮擦感,轰隆隆碾过空气,轻而易举就把角落里电钻持续的嗡鸣压了下去。

我僵在床上,浑身肌肉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血液在耳朵里轰轰作响,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一阵带着铁锈味的钝痛。极致的愤怒让手指和腿都在微不可查地痉挛。

理智,像是被踩在脚底下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神经末梢发出微弱的嘶鸣。还不到时候,远远不到!图纸!那该死的图纸!那个盘踞在我脑子里、一点一点蚕食我生命的庞大计划……它们需要时间!

喉咙深处滚动了一下,硬生生将一股腥咸的冲动咽了回去。我强迫自己低下头,避开他那双挑衅喷火、想要把我生吞活剥的眼睛。

这屈辱的沉默助长了他的气焰。

一声巨响!沉重的金属扳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带着毁灭一切的狠劲,重重砸在门框旁边的白墙上。飞溅的碎片甚至有几粒弹到了我的手臂,火辣辣地疼。石灰粉尘簌簌落下,像给这场单方面的欺凌蒙上了一层惨白的灰翳。

“狗日的,晦气!明天就给老子乖乖滚蛋!不滚?呵!有你好受的!”

门框发出垂死的呻吟,裂开几道丑陋的黑缝。赵魁那张布满横肉的脸最后凑近,带着施虐的狞笑,对着那裂开的门缝和墙上的破洞,极尽鄙夷地啐了一口粘稠的老痰。声音沉闷而黏腻,如同诅咒钉在墙上。

他终于退了回去,粗壮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强烈的逆光中,像一个模糊的、移动的黑暗堡垒。

“嘭!!”

那扇早已摇摇欲坠、布满耻辱裂痕的门,再一次被他用蛮力暴力摔上。巨大的声响在小屋里炸开,震得四面墙壁簌簌发抖,回声沉闷地在房间内激荡、回旋、撞击,久久不散。灰尘混合着劣质烟草的味道和汗臭,凝固的、粘稠地弥漫在空气里。

耳朵里的嗡鸣重新盖过了一切,那是电钻声、摔门声、粗鄙叫骂声叠加后留下的永久性耳鸣。心脏依旧在肋骨后面沉重地擂击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胸口的闷痛,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冰冷绝望。

黑暗重新笼罩下来,房间里只剩下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和耳朵里那片持续不断的、象征着神经断裂的疯狂嗡鸣。时间似乎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漫长到足够让人窒息。冰冷的汗,终于沿着额头,鬓角,蜿蜒滑下,冰凉的轨迹蛇行,最终消失在衣领深处。

我僵硬地抬起如同灌满了沉铅的腿,一步,一步,沉重地挪到门边。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墙上那个新鲜出炉、狰狞可怖的黑窟窿上。边缘的碎屑参差不齐,像一张无声咆哮的嘴。刺鼻的粉尘味尚未散去,混合着门上灰尘的气味。

还有地上那一滩……

粘稠,带着泡沫,在昏暗光线里反射出一点恶心的光亮。

胃部一阵剧烈翻腾。灼烧感瞬间顶到喉咙口,又被我以钢铁般的意志生生压了下去。冰冷的手指抚过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缝,粗糙的墙面硌着指尖。

图纸。只有图纸。

这个念头终于冰冷而清晰地刺穿了一切混乱的噪音和暴戾的情绪,像黑暗中唯一能指引方向的微弱光源。一股无形的力量注入了僵冷的四肢。我猛地转过身,动作突兀而精准。桌上蒙着一层薄薄灰尘的、边缘已经磨损的棕色皮质耳塞盒,被我一把抄起。啪嗒,盒盖弹开,取出那对硅胶耳塞,形状已被无数次的揉捏和使用磨砺得异常熟悉。塞进耳朵孔,一旋,一压。

顷刻间,世界被狠狠抽离,喧嚣的真空骤然降临。耳塞隔绝了绝大多数物理噪音,却无法隔绝此刻我血液奔涌发出的低沉咆哮,无法隔绝心脏在胸腔内重重擂击的鼓点,更无法隔绝脑中那个愈演愈烈、如同实质般带着冰冷笑意的声音:时候……就快到了……

窗外路灯昏黄的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玻璃,斜斜地投射在窗下的书桌上,照亮了一片方寸之地。桌上散乱铺陈着几张巨大的建筑图纸,线条精细繁复,如同某种复杂的迷宫或神秘仪式的咒文。我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拿起一支削得极尖、闪着冷光的绘图铅笔。

摊开一张最新的、线条干净得近乎冷酷的小区建筑结构图。手指精准地移动,铅笔在图上某个位置重重一点,落下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醒目的黑色点迹。随即,铅笔像冰冷的刻刀,在那墨点周围细致而坚定地绘制线条,迅速勾出一个狭长长方体的轮廓。落笔精准得没有丝毫颤抖。

那是承重柱。赵魁家,正下方,那颗支撑着一切的心脏。

这三个月的日夜煎熬,每一秒,每一帧屈辱的画面,都化作此刻驱动铅笔在图纸上精确运动的燃料。那个熊一般的身影,嚣张的踹门,门框碎裂时木头断裂的尖啸,扳手敲墙的闷响,还有那一声声饱含恶意、如同针扎的电钻嗡鸣……所有声音,所有画面,所有灼热的、冰冷的、窒息的感受,都被强行压缩,提纯,最终灌注在笔尖这一点墨色里。

这哪里是图纸?这是一张引而不发的猎杀通知书。那些冰冷精准的线条,是布下的天罗地网,是在黑暗中悄然勒紧的致命绞索。

窗外,城市的喧嚣在黎明前沉入最深的死寂。铅笔滑过纸面的沙沙声,是我此刻世界里唯一清晰且坚定的节拍。图纸上,那根被圈住的生命线柱体,在我眼中,正无声地崩塌。

3 噪音地狱

每一天,都是酷刑的循环往复,是绝望与愤怒无声的熬煮。

赵魁和他的“兄弟们”,俨然成了这栋破败筒子楼的绝对霸主。他们肆无忌惮,活像一群闯进了瓷器店的狂暴蛮牛。楼下的公共空地,成了他们免费的私人领地。廉价烧烤炉的浓烟裹挟着烧焦油脂的恶心气味,如同毒雾,顽强地、无孔不入地钻进每一扇窗,每一个缝隙,爬行在狭小的楼道里,牢牢附着在墙壁、衣物甚至皮肤上,经久不散。那股气味,混合着廉价的酒精味和汗臭,像一只肮脏油腻的手,捂住了整个小区的口鼻。

刺耳的、带着刻意走调的狂吼咆哮,混杂着女性假得令人牙酸的娇笑,毫无节制地撕破夜幕,如同生锈的铁片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反复摩擦。尖锐,粗鄙,带着一种野蛮的兴奋,毫无怜悯地砸向每一扇被迫敞开的窗户,砸向每一个试图在黑暗中寻求片刻安宁的灵魂。

他们似乎掌握着某种恶毒的生物钟。当世界因疲惫而稍稍陷入沉寂,往往就是他们按下某个无形开关的时候。震楼神器——“爽翻天”!那个名字带着一股粗俗而自得的幽默,被赵魁得意洋洋地命名为“屌丝克星3000”。

深夜启动,如同被拧紧发条的机器巨兽。

嗡……嘎嘎……哐哐!

低频的、不规则的震动浪潮毫无预兆地穿透了楼板。身下那张并不坚固的单人床瞬间活了过来,像一个痉挛的癫痫病人,剧烈地颤抖着、扭曲着、摇晃着,带着某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冰冷的震动波如同拥有实体的恶鬼,从床脚顺脊椎快速爬升,猛地攥住我的五脏六腑,狠狠地挤压、揉搓!

每一次震动都精准地落在胃袋深处最敏感的区间。胃液翻滚,顶到喉咙口,又在剧烈的震荡下猛地坠回去,拉扯着腹腔里的一切,带来一阵翻天覆地的恶心和眩晕。眩晕到睁不开眼,看不见房间里的任何物体,整个世界只剩下扭曲旋转的黑暗和那无处不在的震鸣。

不止一次,我从短暂的、极度不安的浅睡中被硬生生震醒,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如同躲避无形拳脚的虾米,死死抓住床单,指甲几乎要抠进劣质化纤的织物里。喉咙里翻滚的呜咽被死死压抑着,在震动的间隙发出野兽负伤般的、不成调的、粗重的喘息。冷汗浸透背心,在冰凉的床单上留下一道濡湿的人形印记。

白昼,也绝无半分宁日。赵魁家那“豪装”的动静从未停歇。

刺耳的电钻声持续发出尖锐嗡鸣,如同持续不断的警报,永无休止地切割着人的神经末梢。墙壁被大锤或重物反复击打发出的沉闷轰响,像是有人在近距离用鼓槌重重敲打我的头骨。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水泥砂浆的碎裂感和沉重的坠落感,仿佛整个楼体都在痛苦呻吟。哗啦!一声猝不及防的巨大碎裂响动。毫无疑问,又是一堵墙或一整块地板砖在暴力下粉身碎骨。粉尘像拥有生命的微型幽灵,肆无忌惮地从楼上地板细微的裂缝甚至门缝中簌簌飘下,在透过窗户的光线中上下翻飞,最终悄无声息地覆盖桌面、书脊、水杯的边缘……给本就狭小灰暗的出租屋,蒙上一层永无宁日的、象征衰败的灰白粉尘。

偶尔,极偶尔的间歇。我抬起头,视线短暂地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或者墙上那道永远无法抹平的、记录着那晚暴行的裂痕。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收拢,收紧,直到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计划。必须滴水不漏。

我必须比魔鬼更沉得住气。

所有沸腾的毒火,屈辱的嘶吼,在血液里咆哮的毁灭欲望,在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间,在指关节收拢的骨节脆响中,被强行冷却、沉淀、压缩成一种纯粹冰冷的决心。它们混合着空气中无所不在的粉尘,悄然落下,只留下一种冻伤般的坚硬。

小区物业,那个布满灰尘、光线黯淡、连空气都带着过期文件霉味的小房间。柜台上那层厚厚的灰尘诉说着这里已被遗忘的程度。墙角堆放的泛黄纸张和零散杂物如同被历史抛弃的垃圾。我戴着深蓝色几乎遮住半张脸的旧鸭舌帽,帽檐刻意压得很低很低,遮住额头也遮住眼神。身上是最最普通的灰色外套,没有任何标识,廉价面料微微反着油腻的光,站在阴影里几乎能自然溶解在污浊的背景里。

“那个……赵魁家又在装修了?这动静太大……影响……休息。”我对值班老头开口,声音刻意含混,被厚重的、廉价的棉口罩过滤得有些瓮声瓮气。听起来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带着底层租客那种特有的、习以为常的卑微和懦弱。

老头眼皮都没抬,浑浊的目光停留在油腻斑驳的桌子上,仿佛那里藏着宇宙的终极奥秘。他用一根油黑发亮的手指,慢悠悠地扒拉着自己油光水滑的稀疏头发。

“赵……咳,赵老板啊?”他干瘪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吐出的字眼模糊而黏滞,像含着一口化不开的老痰,“年轻人……装新房嘛……体谅一下,体谅一下……”他那只油手随意地挥了挥,驱赶一只并不存在的苍蝇,或者说,驱赶着眼前这份不知所谓的打扰。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动作幅度极小。帽檐遮挡下,目光如同精密的探针,迅速地、不动声色地在混乱的桌子上掠过。那里堆叠着几本用旧了的住户登记册,边角翻卷破损,厚厚地压着不知哪年的日历和几张油腻的旧报纸。

登记册……厚厚的册子……住户信息……缴费记录……或许还有……装修备案?

我再次开口,嗓音压低到几乎含在喉咙里:“这动静……我听说……好像之前哪家这么弄,出事了的?”这句话吐得极其缓慢,像一根丝线在冰水里浸泡过,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和试探。眼神却紧盯着老头那只扒拉头发的手,仿佛能从上面读出答案。

老头的动作凝滞了一下。那只油手在空中顿了顿。浑浊的眼珠子似乎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点点角度,几不可查地瞥了一眼桌角那堆叠最高的、最凌乱的文件堆下,压得有点变形的一个厚厚的棕色硬皮文件夹。

仅仅是不到半秒的迟疑。

随即,那只手又不耐烦地挥了挥,驱赶苍蝇的动作更加敷衍而厌烦:“出去!出去!少在这瞎打听!有事?没事赶紧走!别影响俺睡觉!”他不再看我,嘟囔着扭开头,靠在椅背上,佝偻的身躯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浑浊的眼珠合上了大半。

信息足够了。我立刻转身,脚步放得极轻,如同幽灵滑过布满尘埃的地面,迅速隐入楼道更为昏暗的阴影之中。

窗外是持续燥热的午后,蝉鸣声单调地鸣响,令人心烦意乱。赵魁家破门而入砸墙敲地的噪音暂停了片刻,如同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更加让人心中发紧。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热切,混合着悬浮的粉尘,粘腻地糊在皮肤上。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赵魁庞大的身躯填满了整个门框。他倚着门框,姿态带着一种粗鄙的慵懒和毫不掩饰的倨傲。脸上横肉舒展,嘴角咧得很大,露出焦黄的牙齿,像是在等待一场注定降临的嘲笑。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浑浊的、近乎残忍的兴奋光芒。

“喂,楼下那个!”他粗声粗气地喊,声音在空寂了片刻的楼道里撞出回音。

我停下脚步,缓缓转身,动作带着一种被动的疲惫感,肩颈微微垮塌,像是承受了过多的无形重量,目光顺从地微微垂着。

赵魁似乎很满意我这副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姿态。他猛地抬脚,得意洋洋地踹了踹一个被随意扔在门廊里的金属疙瘩。

咚!咚!沉闷的响声在楼道里回响。

那是一个笨重的、通体哑黑的方形机器,带着粗壮的电源线和令人不安的橡胶垫脚,像是某种工业设备被遗弃的部件。上面还贴着崭新的标签,印着花里胡哨的炫目字体——“金刚无敌震楼神器Plus”!旁边还煞有介事地印了一行小字:“专治各种不服,楼下屌丝终结者!”带着一种低劣的、赤裸裸的侮辱性。

赵魁的脚趾在那冰冷的金属外壳上蹭了蹭,如同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喉咙里滚出一串带着浓痰音的低沉笑声,浑浊油腻。

“瞅瞅!瞅瞅!刚到的!”他庞大的身躯都因为这得意而微微晃动起来,声音拔高,充满了某种报复的预期快感,如同饿狼在享用猎物前兴奋的低吼,“高科技!花了大价钱买的!专治楼下不长眼的……傻——逼!”

最后两个字被他猛地吐出来,拖着极其刻意的长音,如同甩出的带刺的响鞭,尖利刺耳,饱含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挑衅。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如同屠夫观察待宰的羔羊,捕捉着那张苍白沉默的脸上任何一丝可能出现的裂缝或痛楚。

楼道里只剩下老式日光灯管电流不稳发出的滋滋声,和他粗重如同破风箱的喘息。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

我抬起头,脸上努力维持着一种强压下的木然,眉头微微皱着,像是长期睡眠不足的浮肿。

短暂的对视。我的目光似乎扫过那台黑色的机器,又快速垂下。

赵魁鼻腔里重重地喷出一股热气,带着浓重的油烟和酒精混合的酸臭味。

“哼!傻逼玩意儿!”他最后嗤笑一声,轻蔑地甩了甩头。像是对这份沉默和僵硬的认输感到乏味,也可能是觉得猎物太过逆来顺受而失去了戏耍的乐趣。他庞大的身躯缩回了门里,然后——

砰!!!!!

门被用最大的力气狠狠撞上。巨大的声响在楼道里如同引爆了一枚沉闷的炸弹,冲击波夹带着门框上簌簌落下的灰,震荡着耳膜,也震荡着整个狭窄的空气。门在闭合的瞬间发出一连串不堪重负的呻吟和咯吱声,锁舌咬合的金属撞击声清脆刺耳,像最后的嘲弄的休止符。那扇门,如同一个巨大的、污秽的墓碑,隔绝了门内那粗鄙、狂暴、得意洋洋的胜利姿态,也映衬着门外,那个站在灰尘弥漫的光线下,脊背依然微微佝偻,却仿佛有什么更深沉、更冰冷的东西在无声燃烧的身影。

4 停电疑云

清晨的光线刚刚爬上窗台,还带着初醒时的惺忪和寡淡。前一晚赵魁家那群人的鬼哭狼嚎和“金刚无敌震楼神器Plus”的低频折磨似乎才停歇不久,那种神经末梢仿佛还在持续颤抖的余波还潜伏在骨髓深处。

咔哒。

一声轻响。

冰箱低沉持久的运作嗡鸣消失了。

头顶,老旧的白炽灯泡闪烁了两下,如同濒死者最后不甘的喘息,极微弱的光芒挣扎着明灭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化作一小团凝固的黑暗悬在头顶。房间里骤然陷入一片昏蒙。

停电?不……

水龙头刚刚拧开,冰冷的水流还在哗哗喷涌。水管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痉挛般的金属震动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铁弹在管道里横冲直撞,发出刺耳的锐响。噗嗤!哗啦!水流像被无形的巨口猛地吞噬,瞬间断流,只留下干瘪的、带着回音的几滴水珠落进水槽底。

一片死寂。

不是一家一户的断电停水。窗外的城市喧嚣呢?听不见了。整栋楼,不,整个小区都跌入了这片冰冷的、无声无息的死寂漩涡。没有早起主妇洗刷锅碗瓢盆的交响,没有楼下遛鸟老人的叽叽喳喳,没有街道上车流行驶的低沉嗡鸣……只有一片巨大的、令人心悸的空旷死寂,如同真空罩悄然落下。

楼道方向传来的异响打破了这片突兀的死寂。

嘶哑的,带着无边暴怒的咆哮,伴随着沉重、混乱、跌跌撞撞的奔跑声,由远及近。那脚步咚咚咚砸在楼梯上,像一头狂怒的犀牛在狭窄的管道里横冲直撞。墙壁仿佛都在共振,传递着那狂暴的力量和失控的情绪。

嘭!

出租屋那扇伤痕累累的门板剧烈一震。撞击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狂暴、更加歇斯底里。门框上的裂纹痛苦地发出一阵细微的嘎吱呻吟,更多的灰尘簌簌落下,在门内门前弥漫起一小片灰雾。

伴随着金属门锁剧烈扭动的刺耳刮擦声,赵魁那嘶哑得如同破锣的吼叫穿透门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空气里:

“沈默!!开门!!给老子开门!!狗杂种!是不是你?!是你搞的鬼?!开门!操你妈的!!”

他不再用踹门了,整个人化作一颗巨大的人形攻城锤,用肩膀甚至整个身体的重量,带着同归于尽般的狠劲,一次次猛烈撞击门板。

砰!砰!砰砰!

门板发出濒临毁灭的哀嚎,中央肉眼可见地向内凸起、变形,裂开的缝隙像黑色的蛛网迅速蔓延。锁具的连接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叫。再撞几下,它绝对会像一个残破的木偶那样碎裂解体。

我站在门后几米远,冰冷、平静地看着那扇扭曲颤抖的门。外面赵魁野兽般的喘息和疯狂的撞击如同雷鸣轰响在耳边。心跳平稳得像精确计时的钟表。时机到了。

最后一次猛烈的撞击几乎让整面墙都震动了一下。

咣当!哗啦——!

锁终于彻底崩飞,断裂的门轴发出金属撕裂的尖啸。整扇破败的木门像一片巨大的、腐朽的落叶,猛地向内弹开,带着一道灰黄色的尘浪,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震得整个小屋的空气都似乎跟着嗡嗡作响,天花板的浮尘簌簌飘落。

赵魁庞大的身躯失去了支撑,猝不及防,重心前倾,像一头失控的棕熊猛地向前踉跄了几步。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如同扯破的风箱。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像烧红的炭火,凶狠而混乱地扫视屋内,最终牢牢地钉在我身上。汗珠顺着他剃得很短的、油腻的鬓角往下淌,浸湿了领口粗糙的衣料。那件紧绷的背心勾勒出的魁梧身板,此刻只剩下狂怒造成的僵硬和因激烈情绪而微微颤抖的肌肉。

“是……你……对不对?!!”他几乎是牙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的质问,带着一种灼烧过的嘶哑。粗壮的手指直直戳过来,指甲缝里嵌着不知从哪里蹭来的黑泥,“妈的整个小区就这里瘫了!就这里的电梯瘫了!你……你动了哪里的电?!还是水?!”

他往前逼了一步,巨大的影子瞬间将我笼罩在那种野兽般的体味和汗馊味中。“你是不是把总闸关了?!啊?!”

我的目光平静地迎上他赤红的双眼,那里面翻涌的狂怒像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我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波澜,缓缓抬起手,指尖捏着一份折叠整齐、质地厚实的文件纸。纸张的边缘被仔细压平,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呈现出一种冷硬的洁白,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突兀。

“赵哥,”我开口,声音平稳得像冰层下的深潭,波澜不起,“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你客厅看着不够敞亮’吗?”

随着话语,我向前走了半步,微微低头,姿态谦逊得近乎刻板,将那份折叠的图纸,用近乎呈递的姿态,稳稳地递向他那只粗壮得如同生铁铸就的大手。

赵魁的呼吸猛地一窒。那张横肉堆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孔瞬间僵住。布满血丝的赤红眼球里爆发出极其短暂却又极其尖锐的惊疑和困惑,如同被一道毫无预警的、冰冷的闪电劈中。似乎有什么极为恐怖的可能性刹那间掠过他狂乱的大脑皮层,却被本能地、死死摁了下去。他只短暂地犹豫了不到半秒——那或许是野兽在陷阱边缘踩空时那瞬间的失重感——那只蒲扇般的大手下意识地,带着暴怒中残留的惯性力量,一把将那薄薄的、却异常挺括的图纸狠狠攥了过去!

哗啦!

图纸被他略显粗暴地抖开、展平,动作带起一阵急促的风声。

我的声音比那张纸还要平,还要冷,像是用冰凌在切割静寂的空气:

“我把碍眼的……那根承重柱给改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吐出,“用了最新的材料……轻钢龙骨石膏墙,超级……轻……超级……”

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了一小段。或者,是赵魁那因震惊而彻底停滞的思维,遗忘了听觉。整个世界在死寂中凝结。

“薄。”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

5 楼塌真相

轰隆——!!!!!!!!

一声沉闷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巨响,毫无预兆地从我们脚下的深处炸裂!像沉睡亿万年的巨兽在疯狂地翻身,要将整片大地都掀翻!

整栋老旧的筒子楼猛地一颤!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拳狠狠砸在地基上。头顶原本就布满裂纹的天花板,灰尘如同倾泻的灰色瀑布,轰然崩塌落下,霎时将房间笼罩在一片呛人的灰雾之中!

但这仅仅是一层表象。

真正的毁灭之声,来自正下方。那是建筑筋骨在超负荷下,终于无法承受而断裂、粉碎、坍塌的交响乐!混合着巨大的水泥块崩解的声音,钢筋在极限拉扯后骤然断裂发出的刺耳尖啸,沉重建材如流星般砸落在地板上的沉闷撞击,还有整块整块楼板绝望呻吟着向下弯折、撕裂、彻底垮塌的恐怖巨响!

如同一个庞大生命体的脊椎骨被瞬间抽走碾碎!

整栋楼似乎都在这一声绝望的轰鸣中痛苦地沉降,猛地向下坐了一坐!随之而来的是地震般持续不断的震动和沉闷的撞击声!

楼上楼下,以及远处的住宅楼里,惊恐绝望的尖叫声如同喷发的熔岩,陡然冲破了一切寂静!汇成一片混乱、凄厉的声浪,在灰蒙蒙的尘埃云中乱撞。

赵魁像一根木桩般僵在原地。那张原本因狂怒而涨成紫红色的脸,在弥漫的灰土中,如同被瞬间吸干了所有血液和水分,褪成一种死尸般的青白颜色。巨大的身躯筛糠似的抖动着。两只赤红色的眼睛里,狂怒被一种近乎空白、茫然无措的惊恐瞬间冲刷掉。那双充血的眼球瞪得几乎要撕裂开眼角,死死盯着他面前那张在飘落的尘埃中依旧显得异常清晰的图纸。图纸上,他引以为傲的新家格局被冷硬的线条精确描绘。其中,那根支撑一切的梁柱标记点被极其冷酷地画了一个血红的、巨大的叉。

一个狰狞可怖的红叉,笔触深重、锐利,力透纸背。如同判决书上那个冰冷的印戳,象征着彻底终结。

他握图纸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骨节因为用力而白得透明,几乎要把那薄薄的纸攥得粉碎。喉咙深处,发出一种濒临崩裂前、如同破旧风箱拉扯般的、急促而嘶哑的抽气声。

“……呃……唔……”

那双巨大的眼睛终于缓慢而僵硬地、一点点抬了起来,越过飞舞的尘埃,重新聚焦在我的脸上。那眼神里,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和打碎的茫然,随后猛地燃烧起无法置信的惊恐和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面对致命天敌时才有的绝望暴怒!

“我的……房子……”他挤出的声音如同破损的金属摩擦,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语义,“我的……两百……万……”最后一个“万”字带着撕裂般的哭腔扭曲出来。

不等他再说出任何一个字。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伴随着膝盖骨撞击坚硬碎石的痛响。赵魁那如山岳般庞大的身躯,像一截被陡然伐倒的、彻底腐朽的巨大树干,毫无支撑地直挺挺向前跪砸下去!双膝重重磕在满地狼藉的水泥碎块和断砖上。

灰尘被冲击得再次腾起一片。他庞大的身体佝偻下去,头颅深深垂在胸口,像一台能量耗尽的报废机器,只剩下因极度恐惧和剧痛而导致的、不可抑制的剧烈痉挛。厚实的肩膀如同失去骨头的支撑,剧烈地耸动抽搐。那压抑不住的低沉呜咽终于冲破喉咙的封锁,从齿缝里挤出来,混杂着因剧烈情绪冲击而产生的、不受控的涎水,啪嗒啪嗒砸在他膝前冰冷肮脏的石砾堆上。不再是野兽的嘶吼,而是……被彻底剔除了爪牙、面对终极毁灭时的、绝望悲鸣。那哭声低沉、浑浊,断断续续,如同受伤野狗在寒风中最后的喘息。

我微微侧身,避开弥漫的烟尘,平静地注视着那团巨大、绝望颤抖的阴影。然后,向前走了一步,动作从容不迫,在距离他跪倒的、剧烈颤抖的身体半米处停下。蹲下身,膝盖恰好和他头颅的高度持平。

摊开掌心,一只小巧的、黑色的U盘静静地躺在那里。外壳冰冷坚硬,在透过窗框缝隙洒入的、破败混乱光线中,反射出一点幽暗的光泽。

我的声音不高,每个字却如同冰珠坠落玉盘,在这片坍塌后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清晰无比地响起:

“物业办公室……凌晨三点……”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无关紧要的天气。

赵魁剧烈抽搐的身体猛地僵住了。如同被一股极强的电流击中脊柱,那绝望的呜咽声戛然而止。布满血丝的眼球暴凸出来,眼球剧烈地转动着,死死地、死死地钉在那只黑色的U盘上!那眼神里瞬间填满了巨大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恐惧!

我晃了晃那根冰冷金属小物件,U盘在指尖微微旋转,光线在棱角上一闪而过。

“……猜猜,你那‘金刚无敌震楼神器Plus’……还有你亲自调试分贝的音量……它们联动的音频控制端……录像……值多少?”

窗外,混乱的尖叫声、哭喊声、远处急促刺耳的警笛声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喧哗,越来越近。那是另一个现实正在急速逼近的象征。

而我身前,那片跪倒的、巨大而绝望的阴影,只剩下因终极恐惧而窒息般的死寂。那张刚刚还扭曲着暴怒的脸,此刻只剩下彻底的灰败和茫然,瞳孔涣散失焦,如同被碾碎的灵魂残片。膝盖下,被压碎的石砾,浸染开了湿漉漉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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