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分配
1976年12月,北风呼啸着穿过红星机械厂家属区。陈卫国站在红砖楼前,呼出的白气在眼镜片上凝结成霜。他摘下印着"八一"字样的旧眼镜,用袖口擦了擦镜片。透过重新清晰的镜片,他打量着这栋苏式三层建筑。
红砖楼像一块发霉的方砖,突兀地立在雪地里。墙皮剥落处露出暗红色的砖块,像是结了痂的伤口。窗户玻璃大多蒙着厚厚的灰尘,有几扇用发黄的报纸糊着,在风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最引人注目的是顶层右侧那扇窗户——玻璃碎了一大半,黑黢黢的窗洞像一只独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陈师傅,就是这儿了。"
厂办干事小张搓着手,人造革皮鞋在雪地上不停地跺着。他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冻得鼻尖发红。
"这栋楼是五十年代苏联专家设计的,别看旧,墙有半米厚,冬天比新楼暖和多了。"小张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您住306,三楼最里头那间。"
陈卫国接过钥匙,铁质的钥匙冰凉刺骨。他注意到钥匙齿纹上沾着些暗红色碎屑,像是铁锈,又像是干涸的血迹。
"对了..."小张突然压低声音,年轻的脸庞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凝重,"晚上要是听见什么动静,千万别搭理。"
陈卫国挑了挑眉毛。他三十三岁,在部队当了十二年汽车兵,去年才转业到红星机械厂。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养成了不多问的习惯,但这次他忍不住追问:"什么动静?"
小张的眼神飘向三楼那个破碎的窗户,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老房子嘛,水管年久失修,总有怪声。"说完匆匆转身离开,雪地上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
陈卫国拎起行李——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帆布包和一个捆得方方正正的军绿色被褥卷。楼道里的灯泡坏了,只有每层拐角处巴掌大的小窗透进些微光。水泥台阶边缘已经被经年累月的脚步磨得圆润光滑,铁质扶手上缠着几根晒蔫的葱叶,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越往上走,那股气味就越发明显。陈卫国皱了皱鼻子——那不只是霉味和铁锈味,底下还藏着些别的,让他想起汽车连里那个冻死在油箱边的战友。去年冬天在内蒙古执行任务时,新兵小李半夜查车,不知怎么就被油箱盖夹住了围巾,活活冻死在零下三十度的寒夜里。被发现时,他的脸就贴着那个红星标志的油箱,呼出的最后一口气在金属表面结成了霜花。
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门上,306的黄铜门牌已经氧化发黑。陈卫国注意到对面的墙上贴着一张褪色的"五好家庭"奖状,落款是1965年。门框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最高的一道正好到成年男子的颈部位置,像是被什么利器反复刮擦过。
钥匙插进锁孔时遇到了阻力。陈卫国加了把劲儿,听见锁芯里传来"咔吧"一声脆响,几片红褐色的碎屑从锁眼掉出来,落在他的翻毛皮鞋上。他弯腰捻了捻,碎屑立刻化成了粉末,在指腹留下铁锈般的红色痕迹。
推开门,一股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十五瓦的灯泡下,房间显得格外空旷:一张铁架床,一个三屉木桌,一个搪瓷脸盆架,墙上钉着三个铁钩。最右边的钩子上挂着一件灰蓝色的工装,领口和袖口都磨得发亮。
陈卫国放下行李,走近那件工装。衣服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机油味,前襟有一片洗不掉的油渍。他翻开内衬,在左胸位置发现了一行歪歪扭扭的红线绣字——"王德海",针脚粗糙,像是生手自己缝的。
"奇怪..."陈卫国喃喃自语,"不是说这屋子空了很久吗?"
他弯腰整理床铺时,一个玻璃药瓶从床底滚了出来。标签已经泛黄模糊,但还能辨认出"氯丙嗪"三个字。陈卫国在部队时见过这种药——卫生员说这是治"疯病"的,能让躁动的病人安静下来。
正当他准备把药瓶扔进垃圾桶时,头顶突然传来"咯吱"一声响——像是有人在楼上拖动家具。陈卫国猛地抬头,随即自嘲地笑了笑。这已经是顶楼了,上面只有积雪的屋顶和那个破碎的窗户。
窗外,暮色四合。陈卫国从帆布包里取出毛巾和肥皂,准备去公共水房洗漱。关门时,他鬼使神差地带上了钥匙——尽管厂里说这栋楼住的都是本厂职工,但他总觉得那件工装的主人随时可能回来取走它。
第二章 邻居
公共厨房在二楼拐角,是个十平米左右的房间,靠墙砌着三个煤炉,烟囱歪歪扭扭地通向窗外。陈卫国端着铝制饭盒下楼时,隔壁305的老赵正在煮面条。
老赵是厂里的八级钳工,五十多岁,左手少了三根手指,仅剩的拇指和食指像铁钳一样灵活。他佝偻着背,用残缺的手捏着筷子搅动锅里的面条,蒸汽模糊了他沟壑纵横的脸。
"新来的?"老赵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306?"
"嗯,昨天刚到。"陈卫国往炉膛里添了两块蜂窝煤,火苗"呼"地窜上来,映得他脸颊发烫。
老赵的筷子在锅里划着圈:"这层就咱两户住着。东头307的刘工去上海出差了,得开春才回来。"他突然压低声音,"你隔壁304原先是仓库,后来......"
"后来怎么了?"陈卫国掀开饭盒盖,馒头的热气糊了他一脸。
老赵的筷子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珠转向走廊尽头:"六六年的事,别打听了。"他捞出面条,临走时突然回头,残缺的左手点了点陈卫国的领口,"那屋里的工装......别穿。"
陈卫国回到306时,天已经黑了。他坐在床边擦枪——这是他在部队养成的习惯,每周都要把五四式手枪拆开保养一遍。油灯下,枪管泛着冷冰冰的蓝光,而挂钩上的工装却在阴影里轻轻晃动,像是被风吹动的,可窗户明明关得严严实实。
半夜,陈卫国被"咚、咚"的闷响惊醒。声音来自隔壁304,像是有人用脑袋撞墙,每下间隔五秒,精准得像钟摆。他摸出枕头下的手枪,借着月光看表——凌晨两点十七分。
"咚......咚......咚......"
陈卫国数到第二十七下时,声音戛然而止。突然,他这边的墙传来"咚"的一声回应,震得床架都颤了颤——就像屋里有人替他撞了一下。
他猛地坐起来,冷汗浸透了背心。月光从窗帘缝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挂钩上的工装无风自动,袖管诡异地鼓胀起来,仿佛正被一双无形的手臂撑起。
第三章 夜声
第三天夜里,陈卫国被滴水声吵醒。
"滴答......滴答......"声音来自天花板西北角。他打着手电筒照过去,发现墙皮鼓起一个鸡蛋大小的水泡,正往外渗着褐色液体。不是水,那东西粘稠得像机油,落在水泥地上也不散开,凝成一颗颗黑红色的珠子。
"咚、咚"的撞墙声又响了,这次还伴随着指甲刮擦的"吱嘎"声,从304方向慢慢移向他门口。陈卫国抄起门后的铁锹,突然听见头顶通风管道里传来"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狭窄的管道里爬行。
通风口盖板突然"咔嗒"响了一声。陈卫国抬头,看见盖板的缝隙里垂下一缕黑线——不,那是头发!一撮花白的头发正从通风口缓缓垂下,发梢还沾着暗红色的碎屑。
他想起老赵说的"六六年的事"。第二天一早,陈卫国特意提前两小时到厂里,趁档案室还没人,翻出了发黄的《红星机械厂大事记》。1966年10月那页被人撕去了,但下一页的会议记录上沾着褐色的指纹,钢笔字被液体晕开,勉强能辨认:"......王德海同志自绝于人民,现取消其......"
"造孽啊......"
档案室管理员老刘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端着印有"劳动最光荣"的搪瓷缸。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是厂里的活档案,此刻正摇头叹气:"老王是多老实的人啊......那天我就在楼下,听见'砰'的一声......"
老刘突然压低声音,松树皮般的脸上皱纹扭曲:"你知道最邪门的是什么?保卫科的人上去收尸,说那根上吊的麻绳......"他干枯的手指摩挲着搪瓷缸,"是崭新的。"
第四章 水房
公共水房在楼梯拐角,墙面下半截刷着军绿色油漆,已经斑驳脱落。陈卫国早上去洗漱时,发现水泥池子结了层冰碴,铁质水龙头冻得粘手。
他拧开水龙头,铁管"咣当咣当"震颤了一阵,流出的水带着铁锈色。正弯腰接水时,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新来的?"一个嘶哑的声音问。
陈卫国回头,看见是个驼背老头,穿着油亮亮的棉袄,眼睛上像蒙了层白膜。老头左手只有拇指和食指,其余三根手指齐根而断,断面光滑得不像工伤。
"住306?"老头咧嘴笑,露出黑黄的残牙,"老王那屋?"
陈卫国点点头,突然发现老头残缺的左手无名指根部,有个模糊的蓝色印记——像是"王"字的刺青。
"他六六年十月十七号没的,"老头用残指比划着脖子,"麻绳套在房梁上,舌头吐这么长。"枯瘦的手在喉咙处晃了晃,"收尸时我看见了,那绳子......"他诡异地笑了笑,"嗬,崭新崭新的。"
水龙头突然"哗"地喷出水,猩红一片。老头却像没看见似的,慢悠悠往外走,补了句:"对了,他穿走的是我那件工装。"
陈卫国低头看脸盆,水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盆底沉着几根麻绳纤维,正随着水波缓缓舒展,像是有生命般扭动着。
第五章 窥
暖气片始终是凉的。陈卫国半夜被冻醒,发现自己在写字。
三屉桌的抽屉不知何时拉开了,里面躺着个蓝皮笔记本,已经写了大半页。字迹不是他的,工整得近乎刻板:"10月16日,今天把老赵的锯条藏起来了......他们不会找到通风道......"
陈卫国猛地合上本子,挂钩上的工装不见了。他跪下来查看床底,发现多了一双劳保鞋,鞋底沾着干涸的红泥,鞋带系成一个个死结——那是部队里打绳结的特殊手法。
窗外,北风呼啸。陈卫国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发现只有一行晕开的钢笔字:"对不起,小芳。"
他想起档案室那张残缺的技术科合影——角落里有个穿列宁装的女同志,脸被人用指甲硬生生抠掉了。
第六章 顶棚
厂休日的清晨,陈卫国踩着积雪去后勤科借梯子。路过锅炉房时,他看见老赵正用残缺的左手往炉膛里铲煤,那只手仅有的一对指头却异常灵活,煤块被精准地抛进火红的炉心。
"赵师傅,"陈卫国递了支大前门,"借个梯子查查屋顶。"
老赵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煤块砸在铁锹上发出"当"的脆响。他慢慢直起腰,浑浊的眼珠盯着陈卫国领口:"查什么?"
"通风道有响动。"陈卫国故意扯了扯领子,露出锁骨处一块暗红色胎记。
老赵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扔掉铁锹,残缺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根部——那里有个模糊的"王"字刺青。"等着。"他转身进了工具间,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十分钟后,老赵拖出一架锈迹斑斑的竹梯。陈卫国注意到梯子横档上缠着几圈麻绳,绳结正是部队常用的水手结。更奇怪的是,最上端两节梯子被染成了暗红色,像是浸透了某种液体又干涸。
"六六年冬天,"老赵突然开口,呼出的白气混着煤灰,"王德海也借过这架梯子。"他用残缺的手指点了点梯子顶端,"回来时这里沾着..."话没说完,厂区喇叭突然响起《大海航行靠舵手》的广播,老赵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转身钻回了锅炉房。
陈卫国扛着梯子回到红砖楼。三楼的通风口盖板已经松动,轻轻一推就露出黑黢黢的洞口。手电筒光柱里,灰尘像雪片般飞舞,通风道内壁布满划痕,有几处深得能看见里面的铁皮。
他探进半个身子,突然摸到个硬物——是把生锈的钢锯,锯齿上沾着黑红色碎屑。锯身刻着"赵"字,但被人用利器刮花了。正要取出时,楼下传来喊声:
"老陈!保卫科找你!"
是厂办小张的声音。陈卫国低头看,梯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通风口内侧的抓痕在光线下清晰可见——不是工具刮的,而是人的指甲留下的,最深的一道里还嵌着半片发黄的指甲盖。
当晚,天花板又传来拖动声。这次还伴着"嗬嗬"的喘气,像是有人被扼住喉咙。陈卫国抄起铁锹捅开顶棚板,腐臭味扑面而来——
一张青紫色的脸倒吊下来,工装领子勒进肿胀的脖子,舌头垂到他鼻尖上。更恐怖的是,那件灰蓝工装的袖口别着红星徽章,和他行李里那枚一模一样。
"找到我了。"王德海笑着说,黑黄的牙齿间渗出暗红液体,"现在该你接班了。"
第七章 日记
陈卫国把钢锯塞进床底,手抖得划了三根火柴才点着烟。蓝皮笔记本的后半本全是日记,纸页泛黄卷边,像是被反复翻看过。
"10月15日,老赵告发了我在苏联培训时的事。明天保卫科要来搜查,得把图纸藏好..."
字迹突然变得潦草:"他们来了!老赵带的路!我把图纸塞进了通风道,但小芳的日记..."
最后几页被撕掉了,只在封底内侧发现一行晕开的钢笔字:"对不起,小芳。"墨迹晕染的形状像极了泪痕。
陈卫国想起档案室那张残缺的合影——技术科全体合照,角落里有个穿列宁装的模糊身影,脸部被人用指甲抠得稀烂。照片边缘印着"1965年先进工作者合影",但"林小芳"三个字被钢笔重重划去。
他鬼使神差地翻出自己行李中的红星徽章。对着煤油灯细看,背面刻着的"1963年先进生产者"下方,还有一行被刮花的小字。用铅笔拓印后,纸上显出模糊的"林"字轮廓。
第八章 徽章
厂里发新工装这天,更衣室格外热闹。陈卫国打开自己的13号衣柜,却发现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两套工装——一套崭新,另一套领口磨得发亮,胸口别着红星徽章。
"这谁的?"他问保管员。
保管员头也不抬地记账:"你的啊,上月就发了。"
陈卫国摘下徽章细看,背面除了"1963年先进生产者",还有道新鲜的划痕——像是有人试图刮掉什么。他用拇指抹了抹,指腹沾上些暗红色粉末。
晚上,他把徽章锁进抽屉。半夜却被"叮叮"声惊醒——拉开抽屉,徽章正在木板上跳动,像是有人用指甲一下下敲击。更可怕的是,原本模糊的"林"字刮痕处,渗出了一滴暗红色的液体。
第九章 通风道
保卫科长老周来查夜时,陈卫国装作无意地问起王德海。
老周的脸立刻阴沉下来:"自绝于人民!你少打听这些!"临走时却压低声音:"他偷了厂里图纸...可结案时档案室少了本日记。"
次日休班,陈卫国再次爬进通风道。这次他带了捆麻绳,一头系在暖气管上。通道内壁的抓痕比想象中更多,有几处还留着黑红色的手印。在拐角处,他摸到个油纸包——里面是张发黄的"红星-II型"机床图纸,右下角盖着"绝密"红章。
突然,通道深处传来"沙沙"声。手电筒光柱里,铁皮上有一串新鲜的手印——从深处往外延伸,五指张开,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留下的。最骇人的是,其中几个掌印明显残缺,只有拇指和食指的痕迹。
第十章 小芳
厂医院的老护士听说他打听林小芳,眼镜片后的眼睛眯成缝:"林护士?早调走了...六六年秋天的事。"
"和王德海有关?"
老护士突然抓住他手腕,枯瘦的手指冰凉刺骨:"你住306?"她声音发抖,"有天夜班,我看见林护士在红砖楼下烧纸...哭着说什么'不该把日记给你'。"
病历柜突然"咣当"一声弹开,老护士吓得松了手。陈卫国瞥见最上层有本病历,封面上"林小芳"三个字被红笔打了个大叉。
"走吧!别找了!"老护士把他推出门。关门瞬间,陈卫国听见她嘟囔:"造孽啊...那姑娘是吊死在307的..."
第十一章 10月17日
1976年10月17日,阴。陈卫国下班回来,发现306的门虚掩着。挂钩上的工装不见了,床上却铺着两套被褥——一套是他的军绿色被褥,另一套是蓝白格子的,枕头上有人头压过的凹痕。
半夜,他被滴水声惊醒。天花板渗出的液体这次是红色的,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倒映出房梁上晃动的黑影——一件空荡荡的工装挂在绳套里,袖管诡异地扭动着。
"轮到你了。"老赵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陈卫国猛地转头,看见墙上自己影子的脖子上,多出一双青紫色的手。
第十二章 麻绳
保卫科破门而入时,陈卫国正踩着凳子往房梁上甩麻绳。老周一把拽下他,却发现他眼神呆滞,嘴里反复念叨:"不是我...是王师傅说缺个搭班的..."
他们撬开通风道,找到捆扎整齐的图纸和一本蓝皮日记。最后一页新添了行字:"今天和老陈交了班,他穿走了我的工装。"
老周翻开陈卫国的领子——内衬上歪歪扭扭缝着"王德海"三个字,红线还湿漉漉的。更骇人的是,他残缺的左手无名指根部,不知何时多了个"王"字刺青。
第十三章 新住户
1977年春,红砖楼搬进个年轻技术员。
"这屋挺干净啊。"小伙子放下行李,对来帮忙的老赵笑。
老赵沉默地修好总是卡住的抽屉。临走时,技术员突然问:"赵师傅,挂钩上这两件工装,哪件是我的?"
月光下,挂钩上不知何时挂了两件工装——一件灰蓝,一件藏青。内衬上的名字并排闪着微光:
王德海
陈卫国
风吹开抽屉,里面的红星徽章背面,新刻的"1976"字样还带着钢印的痕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