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人苍白得像一张浸了水的纸,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角和脸颊,水珠不断滚落。
只有那双眼睛,布满血丝,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光芒。许嘉言。
这个名字带着血腥气和一种令人战栗的宿命感,在齿间反复碾磨。他到底是谁?
是每一次试图将我拉离死亡边缘的守护者?还是……那个坐在驾驶座上,
操控着钢铁野兽撞向我、碾碎我的最终推手?混乱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翻腾、碰撞。
第一次循环,他像个偶然路过的陌生人,在斑马线前对我焦急地大喊“小心车!”;第三次,
他骑着共享单车,莽撞地试图冲过来把我撞开,自己却摔得狼狈不堪;第六次,
他甚至提前报警,编造了一个可笑的理由让警察在那个路口设卡……而最深的烙印,
来自第七次。第七次。那个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记忆最深处。我清晰地记得,
他像一道绝望的闪电,从侧面猛扑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将我狠狠推开。
巨大的撞击声仿佛就在耳膜深处炸开。时间被无限拉长,凝固成慢镜头。
他整个人被那辆失控咆哮的钢铁巨兽撞得高高抛起,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
在空中划出一道残酷的弧线。然后,沉重地砸落在冰冷坚硬的柏油路面上。我摔倒在不远处,
手掌和膝盖擦破,火辣辣地疼。但这点疼痛,在他身下迅速洇开的那一大片刺目猩红面前,
渺小得微不足道。那红色如此浓烈,如此邪恶,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他浅色的衬衫,
又沿着地面的纹理,蜿蜒着,贪婪地爬向我白色的裙摆,如同一条条猩红的毒蛇,
冰冷地缠绕上来。他侧着头,脸贴着肮脏的地面,眼睛艰难地转向我的方向。
嘴角不断有鲜红的血沫涌出,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让那血色更加浓郁。
他沾满血污和尘土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想抬起,指向某个方向,
指向那个肇事后毫不停留、加速逃离的卡车模糊的尾影。
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含混不清的气音,被淹没在周围陡然爆发的惊恐尖叫和刺耳的刹车声中。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