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兰被女儿脸上那种近乎疯狂的狰狞吓住了。看着炕上烧得人事不省、呼吸急促的幼子,
她心里也像被滚油煎着,揪心地疼。但十里山路、沉沉夜色、呼啸的寒风,
还有刘老栓那笔不知要攒多久的药钱……“十里地呢……外面黑灯瞎火的,风跟鬼哭似的,
路又滑……再说,刘医生那药钱……”她的声音干涩,透着深深的无力,
手无意识地搓着衣角,眼神游移不定。“妈!”明荷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母亲脚边的泥地上,
冰冷的湿气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裤腿。她的眼睛,那双本该清澈懵懂的眼睛,
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
一种洞悉了命运残酷的、不属于八岁孩童的悲怆和决绝。“妈!我……我做了个梦!
一个好长好长、好黑好冷的噩梦!”她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硬挤出来,
带着滚烫的血腥气。“梦里……也是下大雨,你带我和弟弟去捞鱼……就是那天!
就是那座小桥!水涨得那么快,那么急,
…你……你就不见了……我拼命喊……拼命抓……只有水……全是水……”她剧烈地抽噎着,
小小的身体痉挛般抖动,
弟就……就再也不会叫姐姐了……他只会傻笑……流口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妈!
妈啊!你看他!你看弟弟!他烧成这样了!那灰水救不了他!那是毒药!
是害死弟弟的毒药啊!”明荷猛地指向炕上气息微弱、脸颊红得发紫的弟弟,
又指向爷爷手里那碗浑浊的水。指尖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妈!我求求你!信我一次!
就这一次!我们带弟弟去看医生!药钱……药钱我以后一定还!
我砍柴、挖野菜、捡牛粪卖……我白天黑夜地干!我把自己卖了也把钱还上!妈!求求你了!
救救弟弟!救救我们!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了!再也不想了啊!”陈秀兰如遭五雷轰顶!
女儿描述的“梦境”,每一个细节都像冰冷的钢针扎进她的骨髓。那座窄桥的晃动,
大水扑来的瞬间……那是她心底最深的恐惧,从未对任何人言说!女儿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