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里所有的惊惶、挣扎、痛苦都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取代。
那是一种被逼至悬崖、无路可退的平静。她轻轻掰开父亲冰凉僵硬的手指,
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冻土里挖出来:“忠伯,备车。
去……回话。”2七日后,杭州西湖畔。一辆青布帷幔的寻常马车,
碾过初冬傍晚湿冷的石板路,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一处极为幽僻的院落后门。
此处远离湖上画舫的丝竹喧嚣,只有风吹过枯荷败柳的萧索声响。门极小,只容一人通过,
深藏在爬满枯藤的高墙之下,仿佛刻意要将门内的一切与世隔绝。
沈含章裹着一件半旧的素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一个沉默如影子般的灰衣老仆引着她,穿过几重曲折的回廊。廊外庭院深深,假山嶙峋,
草木凋零,处处透着一种精心打理却毫无生气的冷寂。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冷冽松香,更添几分寒意。最终,她被引到一间暖阁外。
老仆无声地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一股混合着上等银霜炭暖气和清雅书墨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暖阁布置得极为清雅,却空旷得有些过分。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临窗而设,
上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摆放得一丝不苟。案后,一架巨大的素绢屏风巍然矗立,
屏风上绘着几竿墨竹,竹叶挺秀,枝节分明,墨色浓淡相宜,透着一股孤高清冷的劲节之气。
屏风后的空间幽暗,只隐约透出一点摇曳的烛光和人影的轮廓。屏风前的地上,
铺着一张厚实的锦垫。暖阁四角,兽头铜炉里炭火静静燃烧,散发出均匀的热力,
驱散了外面的严寒,却驱不散沈含章心底不断涌上的冰冷和屈辱。她像个待价而沽的物品,
被安置在这隔绝视线的屏风之后,等待着交易的开始。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屏风后传来极其轻微的声响,是衣料摩擦的声音,接着是沉稳的脚步声。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轮廓清晰地投映在素绢屏风上。他走到书案后坐下,姿态端正,
带着一种浸入骨髓...